作者:太史小生
二營營長嶽振華在上海在劉亞樓司令員面前打了保票,下了保證回到營之後,勁頭更足了。只要飛行團有飛行訓練,他就率領全營積極地進行訓練,摸索要領,改進方法,決心要使全營的“近快戰法”得到進一步提高,最終達到了全營可熟練地在最近的距離上殲敵的水平。
一、1963年7月上旬,在故城的二營,奉命向西安轉移。部隊鐵路行軍,經石家莊、鄭州,到達西安,進入陣地,迅速做好了戰鬥準備
7月14日,西安叢集指揮所電話通知,決定於7月16日至18日在臨撞空軍療養院召開作戰會議,請營長、政委參加。
接到了參加作戰會議的通知後,嶽振華就犯起難來。他分析:這次會議的焦點是放在什麼距離上開天線,打U-2飛機的問題。而對這個問題,據他了解所知,到目前為止,各營的認識還很不統一,各營“近快戰法”的訓練水平也很不平衡。會上肯定會有一場激烈的爭論。領導上如果沒有一個權威性的規定,就很難達成一個一致的意見。
因為二營有了前兩仗的記錄,在這個時候,主持會議的領導往往先把二營推出來,叫二營先說個意見,這就難了。把開天線的距離說遠了,大家肯定都能接受,但其結果肯定是打不下U-2飛機來。何況在上海向劉亞樓彙報時,他已在劉亞樓司令員面前做出了用“近快戰法”打U-2的保證,在作戰會議上他就更不能不負責任地這麼說,去影響領導的決心,導致一個失敗的結果。
雖說一個營長,也負不了什麼更大的歷史責任,但他是個共產黨員,說話辦事要對黨、對人民負責。可把開天線的距離說得近了,說出一個能打下U-2飛機的距離,必然會引起大家的反對,其結果還不一定會把開天線的距離定在能打下U-2飛機的距離上,卻肯定會招來私下的非議,弄不好還得得到一頂狂妄自大、驕傲自滿的帽子。據他察覺,這頂帽子他頭上已經有一頂了。當時,他因連續組織部隊撤收架設兵器,身體已十分疲憊,血壓也不穩定,又患上了熱傷風。權衡左右,他與政委趙彬和參謀長宮長春商量,以身體不適為託詞,請示上級,准予參謀長宮長春去參加會議。
參謀長宮長春在去開會之前,請示營長會上怎麼個彙報法?他對嶽振華說:“其他的工作都好說,我們怎麼做的就怎麼彙報。就是關於開啟制導雷達天線的距離,我們定在什麼距離上,需要營長定個數。因為這是一個十分敏感的問題,我們又不瞭解兄弟營的情況,說遠了領導上會說我們保守,說近了人家說我們出風頭,是個棘手的問題。”嶽振華說:“你是參謀長,其他三個營都是營長參加,上級不點你的名叫你先發言,你就不要先發言,先聽兄弟營彙報,根據兄弟營的情況報:人家報多少,你就報多少。”
宮長春說:“這一點我會做到,可我們是二營,如果領導點名先叫我發言,我們總得有個說法才行。”
嶽振華說:“萬一領導指名道姓地叫我們先彙報,你也不用犯難,兩本賬,報一本,打一本。在會上報還是先說遠一點兒好。6月3日,四營在馬家寺65公里開天線,把U-2放跑了。咱要比65公里近一點兒,就說50公里開天線吧,你說怎麼樣。”
宮長春說:“可以。”
嶽振華接著說:“其實我們很清楚,就是50公里開天線也打不下U-2飛機來的;要打下U-2飛機,就得壓近到我們練的近快戰法的那個距離,讓U-2飛機躲不掉的距離。我們權且把這50公里就當作是個探風球,看看領導和兄弟營的反映。如果兄弟營報的距離都比我們近,我們也跟著近就是了。據我們所知,他們再近也不會比我們訓練達到的距離近。你就靈活掌握吧!”
二、1963年7月16日,西安叢集設伏的作戰會議,在空軍副司令員成鈞和副政委王輝球的親自領導下,在臨漁療養院召開
成鈞在會議上先傳達了周恩來總理和羅瑞卿總參謀長的指示。周總理說:敵人空勤人員就那麼多,你們做個計劃,一年打幾個,幾年就給他打完了。
總參謀長羅瑞卿說:再爭取打下一兩架敵機,最好打下一架U-2。成鈞鼓勵大家振作精神,奮發圖強,在西安地區的上空,落實周總理和羅總長的指示,完成打下一架U-2飛機的任務。
不出嶽振華所料,在臨漁療養院的作戰會議上,中心點就是研究討論在什麼距離上開天線,來統一思想認識,確定開天線的距離。誰都怕槍打出頭鳥,會議一開始,四個營誰都不想先發言,大眼瞪小眼,你等我,我等你。宮長春因是參謀長,不先發言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他怕主持會議的領導先點他的名,儘量把目光避開領導的視線。半個多小時過去了,會場內仍靜悄悄得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宮長春在開會前的分析沒錯,都不先發言,領導上就要點名發言了。
無奈,主持會議的高射炮兵指揮部副司令楊文安只好來了一個行政命令,指著宮參謀長說:“你們二營先說吧!”
宮長春推辭說:“三個營長都在這裡,還是請營長們先說吧!”楊副司令員說:“別推了,叫你說你就說吧!”
二營宮長春參謀長在無奈之下,只好先發言,就把開天線的距離報了個50公里。宮長春的發言一完,立刻遭到了與會營長們的反對,直面追問宮長春:你們在這麼近的距離上開天線,根據是什麼?
宮長春所說的50公里,本來是應付之數,沒有什麼根據,他的有根有據的距離是38至35公里,他一看這個場面,更不敢講出來,只好籠籠統統地說了一番搪塞過去。
營長們都表示難以接受。有的人認為:我們的目標指示雷達測報的飛機座標誤差太大,50公里開天線,萬一顯示器上發現不了目標,再轉動天線來回搜尋幾次,耽誤上一兩分鐘,等發現了目標,再測報出射擊資料來,飛機就會飛出火力範圍而貽誤戰機。
也有的人認為:50公里發射架已經同步跟著天線轉動了,導彈在發射架上全靠一個很小的支架支撐著,萬一引導技師因開啟天線發現不了目標著急,快速轉動天線搜捕目標,將導彈甩到地上,不但打不了仗,還會引起大事故。況且一發導彈的價值相當於一架米格戰鬥機的價格,這個風險實在太大了。
還有的認為:蘇軍戰鬥的教令、射擊規則,是根據兵器的效能和作戰必須的程式寫出來的。教令規定在120公里以前開天線,我們壓到了70公里左右開天線,已是很不容易了。再壓近,就要超出兵器效能的所及,會適得其反,欲速而不達,不可再輕舉妄動。
參加會議的人也都清楚,這麼個大事,宮長春一個人是做不了主的,這一定是嶽振華的主意。因此,私下裡一種出風頭、翹尾巴的埋怨情緒對準了嶽振華。
兩天的作戰會議,激烈的爭論後也未能統一認識,達成近戰殲敵的共識,最後只是做了一個原則要求:“開啟天線的時機,應本著既不要過早暴露,又不能貽誤戰機的原則,在有效射擊範圍內保證擊落敵機的前提下,根據自己的指揮和操作水平,及目標指示雷達情報的及時準確性,適當壓縮開天線的距離。通常為75公里開啟。”
這是一個令人費解的原則要求。3月28日後,為對付U-2飛機上的新裝置,空軍高射炮兵指揮部於5月份下發了一個《抗擊U-2新對策(初稿)》的檔案。文中提出:將開啟制導雷達天線的距離壓到41-45公里。06月3日,U-2飛機入竄偵察蘭州時,設伏在馬家寺的地空導彈第四營,在65公里開啟天線,還是叫U-2飛機機動轉彎跑掉了。部隊經過三個月的“近快戰法”訓練,也已經取得了較大成效,有的營己基本上具備了使用“近快戰法”作戰的能力,為什麼還要規定開啟制導雷達天線的距離通常為75公里?這個原則規定下發到部隊,就引起了人們的憂慮。
政委趙彬和參謀長宮長春從作戰會議上回來,把會議的情況向營長嶽振華做了傳達。嶽振華看著在開天線的距離上的那幾行原則的要求,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老宮啊,我們在帳篷裡說話,橡皮式的命令,怎麼執行都行,怎麼打都可以,其結果可能是誰也打不上。
6月3日,四營在馬家寺就是65公里開的天線,實踐證明已經不行了,會議還規定通常為75公里開啟制導雷達天線,這能打下來嗎?依我看,這是一個重蹈‘3·28’和‘6·3’覆轍的決定。”
然後,他對宮長春說:“不管上級怎麼規定,我們的‘近快戰法’不能動搖,‘近快戰法’的訓練,一定要抓緊再抓緊,提高再提高。如果U-2飛機入竄西安時透過我營的火力範圍,怎麼個打法,我們就要根據當時的情況和我們自己的指揮和操作水平,見機行事了。”宮長春說:“我發言說開天線的距離是50公里時,大家都反對。從會議上觀察,好像領導上對我們提出50公里也有看法,認為我們太冒進,說大話,翹尾巴。但這只是我的察言觀色,人家領導並沒有這麼說。至於私下裡有什麼議論,人家也不會當著我的面講。你心裡有數就行了。”
這次在西安地區作戰,是空軍授命蘭州軍區空軍組織指揮。不出宮長春的觀察,作戰會議一結束,軍區空軍的關盛志政委出於對二營政治上的關心和愛護,驅車來到了二營。找營長嶽振華和政委談話,很委婉地提醒二營不要驕傲,要夾著尾巴做人,要謙虛謹慎,少出風頭。
嶽振華一聽,立刻就明白了,這都是在會議上提出50公里開天險捕捉目標惹來的禍,他暗自慶幸自己幸虧沒有參加作戰會議。營長嶽振華和政委趙彬,聽了首長的批評,並沒有為此進行辯解,也沒有埋怨這位首長,因為這位首長根本不懂地空導彈的戰術和技術,他們也知道這不是首長本人的意見,但最使他們感到擔心的是這種保守的思想,會議上原則規定的75公里開天線的距離,實際上,6月3日就已經證明是個打不下來敵機的距離,這就會使老帥和空軍領導苦心思索出來的叢集火網的戰術,仍然要落個前兩次的結局。
三、4個地空導彈營呈菱形部署在了渭河兩岸。他們天天嚴陣以待地守衛在陣地上,時刻等待著U-2飛機的入竄,吃了不少苦頭
渭河是黃河的一個最大的支流。兩岸流域,物產豐富,是全國著名的米糧倉。然而,盛夏的季節,對設伏機動作戰的部隊來說,氣候實在是太糟糕了。天氣是一會兒傾盆大雨,一會兒又豔陽高照。
二營設伏的陣地,地勢比較低窪,一下雨就是一片汪洋泥濘,帳篷內外一個樣,到處是溼漉漉的,叫人下不了腳,戰備、生活十分不便。天一晴上幾天,烈日當空,陣地上又一片龜裂,使人燥熱難耐。部隊住的是那種用帆布夾著馬毛縫製的棉帳篷,被太陽一曬,便又蒸發出一股酸溜溜、臭烘烘的氣味,使人難以忍受。
唯一受到一點兒安慰的是有西瓜吃。這裡的西瓜品質好,個大、水足、沙瓤、甘甜,價格也便宜,一斤才二分五釐錢,部隊吃得起。但遺憾的是,天熱西瓜也是熱的,吃起來不那麼爽口。
一個星期天,天空萬里無雲,大清早就熱得叫人難受。吃過了早飯後,參謀吳桂華和陳輝亭兩個人到陣地附近的一片樹林裡去散步乘涼。在樹林間走著走著,在一個雜草豐茂的地方發現了一口用磚砌的圓口水井。從井邊長草的狀況來看,這是一口早已不用,被人們遺忘了的水井。趴在井邊向下望去,井水還很清澈,人的倒影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吳桂華說:“我有一個好主意,把咱倆的揹包帶接起來,拴上一個兜洗臉盆的大網兜,把西瓜放在網兜裡,放到水井裡把它冰涼了再吃。”
陳輝亭蹺著大拇指說:“老哥有點子,好主意,咱們說幹就幹。”倆人便返回帳篷,從行軍床底下找出揹包帶和網兜。兜上兩個大西瓜,背在身上回到了樹林的井邊,把西瓜放在了水井裡。
晚上吃過了晚飯,他們兩個取回來西瓜,正準備吃西瓜納涼,營長和參謀長也轉到了他們的帳篷,他們倆人拿出剛取回來的西瓜,招待兩位領導。
吳桂華邊切著西瓜邊說:“我們的西瓜和你們的西瓜不一樣,保證你們吃了還想再吃。”
營長說:“你吳桂華又吹牛了不是,我就不信,這一樣的西瓜到了你吳桂華手裡就變得好吃了。
吳桂華說:“不是我吹牛,我們這是自制的冰鎮西瓜,不信你先吃一塊嘗一嘗。”說著就把切好的西瓜,一個領導送上了一塊。
營長剛吃了第一口,就連連說好,問吳桂華在哪裡冰鎮的。
吳桂華便一五一十地說起了用井水冰西瓜的故事。
營長說:“這下好了,我們的西瓜統統歸你們倆,到時候我們吃冰鎮西瓜就是了。
吳桂華說:“那沒有問題,這個任務我包了。”
可是好景不長,過了一段時間,不知機場裡哪個壞小子發現了這個秘密,連揹包帶、網兜和西瓜都不翼而飛了。從此,就再也沒有吃上冰鎮西瓜了。
部隊在盛夏酷暑的煎熬中度過了兩個多月,迎來了涼爽的初秋。大西北秋高氣爽的天氣就要到來,正是U-2飛機偵察照相的大好時機。部隊指戰員堅信上級的部署是正確的,堅信敵人是一定會來的!
作者簡介:太史小生,歷史領域愛好者,特別是熱衷於黨史、軍史的閱讀與寫作。一直希望更清晰地去回望歷史,更理性地看待歷史,更流暢地書寫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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