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河北秧歌劇
四月天,麥苗青了,桑葉肥了。
鍾離春挎著個籃子,到桑園去採桑。她穿一件舊青布衫兒,扎一條舊青布裙子。養蠶,養蠶,織的綾羅綢緞,她這個養蠶姑娘,穿的卻是一身粗布。
她來到桑園,剛剛採了幾片桑葉,忽聽得桑園外喊聲震天。她急忙放下籃子,雙手抱住一棵大桑樹,往上一竄就上了樹梢,手搭涼棚一看,只見亂哄哄的一群人馬,有的往東跑,有的往西奔。
原來齊國的大王聽說山裡出了一頭白毛野鹿,帶了大隊人馬來圍獵。他們把山前山後團團圍住,齊聲發喊,果然有一頭白毛野鹿受驚跑了出來,正好在齊王馬前跑過。齊王大喜,搭箭拉弓,嗖的一聲,射中白鹿的後身。白鹿受了傷,狂奔亂跳,一眨眼工夫就跑得沒影兒了。
齊王叫丞相傳下旨去:哪一個捉住白鹿,官升三級,賞黃金百兩。將官們誰不想升官發財,於是各帶兵丁,分成幾路去追捕那白鹿。
有個將官東闖西奔,來到鍾離春家的桑園跟前。兵丁們都收住腳步,站著不動。將官著急了,他吆喝起來:“快走,快走!誤了老爺的事,就殺你們的頭。”
兵丁們說:“老爺,您沒看見前面一個破柵欄擋了路,過不去啦!”
“一個破柵欄,敢擋老爺的路?這還了得!拆了它。”“老爺,我們是大王手下的堂堂的御林軍,去拆人家老百姓的破柵欄,多丟人哪!要拆,您自己拆去。”
將官一想:不好!我是大王手下堂堂的將官,去拆人家老百姓的破柵欄,不是更丟人嗎?就說:“這樣吧,我先跳了過去,你們跟著跳過來。”
這將官長得好肥,一跳不到三尺高,一頭撞在柵欄上,仰天跌了一大跤,正好看見桑園裡的大桑樹上,有個姑娘在哈哈大笑。將官又羞又惱,掙扎起來,朝著兵丁們破口大罵:“你們這些蠢才,呆看幹什麼?還不快去問問那個女子,白鹿往哪一邊跑了?”
兵丁們說:“我們一不想升官,二不想發財,還是老爺自己去問吧。”
“對,對,是該老爺去問——噯,我該怎麼稱呼她呢?”兵丁們說:“您揀大一點兒的稱呼,人家聽了高興,準告訴您。”
將官一聽這話有理,就拉開嗓門叫起來;“喂,我的姥姥的姥姥,比我姥姥的姥姥還大兩輩的姥姥,您看見白鹿往哪一邊跑了?”
兵丁們忍不住要笑,都說:“有這樣稱呼人家大姑娘的嗎?太大了,得小一點兒。”
將官連忙改口說:“喂,我那外孫女的外孫女……。”兵丁們笑得肚子都疼了,又說:“你得稱呼人家大姑娘二姑娘才對。”
將官只好再問:“誰家的大姑娘二姑娘,您看見一頭白鹿往哪一邊跑了?”
這一回,鍾離春才開了口,她說:“大駒子不來口不開,小駒子來了你白來。”
將官聽了不明白:“什麼,什麼?我問她白鹿,她怎麼說起駒子來了?”
兵丁們說:“老爺,那姑娘說您是隻小駒子,不睬您。要等大駒子來了,她才肯講哩!”
將官一拍胸脯說:“我的個頭跟大騾子也不差多少,怎麼說是小駒子呀?”
“人家姑娘不是說您的個頭小,是說您這個官兒太小,得請個大官來問話。”
沒奈何!將官只得去請丞相來。當朝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論官兒,沒有比他更大的了。
“大姑娘,二姑娘,大駒子來了,您快開口吧……”將官沒把話說完,先捱了個耳光。丞相又吹鬍子又瞪眼,說道:“你這個蠢才!我是齊國堂堂的丞相,怎麼成了大駒子了?”
丞相喝退將官,仰起頭來問:“你那丫頭,可曾見過一頭白鹿……”
鍾離春看也不看他一眼,回答說:“我忙著呢,不管閒事。”丞相聽了心裡老大不痛快:這個鄉下丫頭,好大的架子!
她採桑養蠶,難道比大王圍獵白鹿還重要?我倒要取笑她幾句。他找到園門,踱著八字步走進桑園,哼哼哈哈的唸了四句歪詩:
今天忙來明天忙,急急忙忙來採桑。
綾羅綢緞穿不上,採桑養蠶你白忙。
誰知道鍾離春不但唱得好山歌,還編得好山歌。她心裡暗暗發笑:這個酸老頭兒說話不通,待我回敬他幾句:
今天忙來明天忙,急急忙忙來採桑。
採桑養蠶織綢緞,大紅大綠做衣裳。
你不養蠶穿綢緞,問你臊得慌不慌?
這丞相原是齊國第一等的口才,萬萬想不到今天被一個鄉下姑娘駁得啞口無言。他只得灰溜溜地溜出園去,請齊王自己來問話。
齊王帶了幾個保駕的將官,大模大樣走進桑園,問道:“桑村上那野丫頭,你可曾看見一頭白鹿,身帶一支玉箭,從這裡跑過?”
他問一聲,往前走幾步,一連問了三聲,正好走到大桑樹底下。鍾離春只當沒聽見,只顧自己採桑。
齊王哈哈大笑道:“這野丫頭,原來又聾又啞!”
這一下可把鍾離春惹火了,她衝著齊王,“嗚咿呀——”一聲大叫,嚇得齊王噌噌噌一直退到柵欄邊。
齊王氣急敗壞,取過寶弓,朝鐘離春射了一箭。說時遲,那時快,鍾離春一伸右手,把箭接住了。齊王射了第二箭,又被鍾離春用左手接住了。齊王那第三箭,直朝鐘離春的腦門射去,鍾離春不慌不忙,把頭一仰,一張嘴,正巧把箭頭咬住。好個姑娘,把三支箭並在一起,輕輕一折,折成六段,扔在地上。
這會兒,她開口說話了。
“你這個昏君,你今天犯了三條法。你不認個罪,我不放你走啦!”
齊王聽到“昏君”二字,氣得渾身發抖:“豈有此理,豈有此理!王有王法,你一個鄉下野丫頭,有什麼法?”
“你有王法,我有民法。你豎起耳朵好好兒聽著:這第一條,你無緣無故闖到我這桑園裡來。要是我闖到你那王宮裡去,該辦什麼罪,你今天也得辦什麼罪。”“第二條呢?你說。”
“這第二條,你無緣無故射了我三箭。要是我射你三箭該辦什麼罪,你今天也得辦什麼罪。”“你再說那第三條。”
“這第三條,罪就更大了。現時四月天氣,你帶領一幫人馬,踏壞了麥苗,黎民百姓日後吃什麼?他們當著你不敢言語,待你去後,恨天天高,恨地地厚,背地裡誰不罵你這個昏君。”
鍾離春越罵越氣,從桑樹上跳了下來,指著齊王,左一聲“昏君”,右一聲“昏君”,罵得齊王頭腦發昏。
俗話說: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齊王一看情況不妙,拉著丞相轉身就走。
“哪裡走?你們進得來,可出不去了。”鍾離春呼啦一下,扳下一支桑樹叉,拔腳就追。
眾將官忙來保駕,乒乒乓乓,跟鍾離春打了起來。別看眾將官拿的是刀槍劍戴,嚇唬老百姓有本事,真打起仗來都是膿包,被鍾離春打得落花流水,各自逃命去了,哪裡還顧得上保駕。
桑園裡只留下齊王和丞相兩個,東奔西竄,在桑園裡轉了幾圈也沒找著門,被鍾離春追上了。
“姑娘我有話在先,你這昏君不認個罪,不放你走啦!”鍾離春右腳一彈,把齊王踢了個嘴啃泥,正要拾起左腳再踢,卻被丞相雙手托住。嘿,這姑娘的腳也真大,那隻鞋就象小船一般大。齊王要是再挨她一腳,準沒命了。
丞相忙說:“姑娘饒命!”
“要我饒命,倒也不難,你叫昏君依我三件事。”
齊王這會兒才定下神來了,連聲說:“依,依,三百件也依你。”
“這第一件,你的人馬踩壞了黎民百姓的麥苗,該賠。”“該賠,該賠!”
“這第二件,你的那些狗官,下鄉來不是抽稅,就是派差,該免。”
“該免,該免!”
“這第三件,你這昏君,老老實實在王宮裡待著,別再出來圍獵取樂,驚動百姓。”
“行嘍,行嘍!”
鍾離春把桑樹叉一扔,說道:“行嘍,那就快給我滾。”丞相扶起齊王,四面一看,眾將官一個也沒有了,只好自己攙著齊王,一拐一拐,走出桑園。
鍾離春拾起籃子,還採她的桑葉。她心裡痛快,又編了個山歌唱起來。
人說大王比天大,
我呀偏偏要揍他。
打得他君臣滾的滾來爬的爬,
好比三歲孩子趴在地上搶西瓜。
打得他不敢再犯老百姓的法,
看起來,遇上大王還得再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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