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中國考古學會和文物報共同主辦的2017年度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終評會於4月9-10日在北京舉行。兩天的時間裡,26個入圍專案進行了成果展示。經過激烈角逐,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與西安市文物保護考古研究院聯合發掘的西安市閻良區秦漢櫟陽城遺址成功進入2017年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
歷史中的櫟陽
櫟陽,這座沉積著兩千多年悠久歷史的文化之城,折射著大秦帝國從小到大,從弱到強的發展軌跡,並見證著大漢王朝崛起的輝煌歷史,從汧河岸邊,到汧渭之匯再到渭河岸邊,八百里秦川,在秦朝一統六國的歷史長河中,大秦崛起的至關重要的一個階段,與曾經的秦國都城櫟陽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絡,秦國的歷史拐點,集中在以櫟陽為首都的那段歲月,假如沒有破舊立新的櫟陽時代,就不會開啟大爭天下的咸陽時代。
櫟陽之地,“北卻戎翟,東通三晉,亦多大賈”。秦獻公自雍城遷都於櫟陽,之後秦東伐強魏發於櫟陽,“初為市”始於櫟陽,求賢令寫於櫟陽,商鞅變法起於櫟陽,塞王司馬欣以此地為都城。漢承秦制,所承者,櫟陽之制。漢高祖劉邦也曾在櫟陽“約法省禁”、“與民生息”,由此拉開了大漢王朝的統治序幕……
經過2000多年的風雨剝蝕,雖然古都櫟陽的地面建築已蕩然無存,但是商鞅變法、徙木立信的精神依然被世人稱頌傳道、家喻戶曉。
櫟陽古城的發現
1963年1月15日,在閻良區武屯鎮關莊村,村民李海峰等人在村南取土時,挖出一銅釜,而銅釜內的八枚金餅,再次揭開了古都櫟陽的神秘面紗。
1964年7月,陝西省文物管理委員會,在田醒農、雒忠如先生的帶領下,對1963年銅釜、金餅發現地點開展為期15天的考古調查,確認櫟陽城東西寬1801米,南北長2232米。
1980—1981年,在劉慶柱、李毓芳先生帶領下,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櫟陽發掘隊,對櫟陽城開展了為期四個季度的考古勘探與試掘,勘探確定南城牆與西城牆,並在城中發現道路13條及大量的建築遺蹟。
那麼,櫟陽城的北牆和東牆在哪兒,城內的佈局和體現都城的高等級建制又是怎麼樣呢?這個問題成為了考古人員亟待解決的關鍵。
考古揭開櫟陽古城迷霧
為了進一步確定櫟陽城遺址的保護範圍,為櫟陽城保護規劃的制定提供詳實資料,經國家文物局批准,從2013年起,由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與西安市文物保護考古研究院聯合組成的阿房宮與上林苑考古隊,在30餘年後,重啟櫟陽城遺址考古勘探發掘工作,取得了突破性進展。
考古勘探
五年來,考古隊透過大範圍勘探、小規模試掘的方式,先後確定了三座古城,在三號古城中陸續勘探發現、試掘確定了多座大型宮殿建築,確認三號古城的建築上限不早於戰國中期,與文獻所載秦獻公、孝公建都櫟陽的時間吻合,應為戰國秦都櫟陽所在。櫟陽城還是秦亡後項羽所封三秦之一塞王司馬欣的駐紮地,最為重要的是它更是漢朝第一座都城所在。
考古隊重點開展櫟陽城三號古城、櫟陽城二號古城路網、櫟陽城北大型溝渠的勘探工作。透過細緻考古工作,不僅可以確認櫟陽三號古城是“商鞅變法”發生地的“秦都”,而且出土首次發現“櫟陽”陶文和大型建築基址等重要遺蹟,進一步佐證了櫟陽城在秦漢史上的重要性。
考古隊長劉瑞介紹了詳細的考古過程:
在櫟陽,先後發現了三座古城城址。首先是復勘了劉慶柱、李毓芳先生上世紀勘探的城址,編為一號古城,其時代為漢初到漢代中期,一號古城東西約1720、南北約2400米左右,其南門在1980年代已做發掘,目前東牆還未發現。
次是新發現了一個夯土牆,追蹤發現屬於另一座古城(編為二號古城),並從探溝的夯土基槽裡發現五銖錢,說明其時代上限是西漢中期,其下限則被東漢早期墓葬打破,意味著到新莽或者東漢早期被逐漸廢棄。二號古城位於一號古城東北,與一號古城有較大範圍疊壓,二號古城東西3100、南北3900米左右,殘存面積9.5平方公里左右,東北部被石川河沖斷,在石川河東岸、北岸有小面積分布。
最重要的發現是,在大規模勘探基礎上新發現了一些花土和夯土遺蹟,屬於一座新的古城(編號為三號古城),試掘發現其時間是戰國中期到西漢早期,其存在時間跟戰國到漢初的櫟陽城(秦都櫟陽)的時間相當。三號古城北側發現前後四個夯土臺基,南側發現邊長100米左右的院落,在南北620米、東西約170米的範圍內發現較大規模的建築遺址。
最早的“地下室”
在近年的發掘中,發現了原來在漢長安城長樂宮和未央宮才有的半地下室的建築,這個半地下室的建築規模很大,南邊有個長長的廊道,平面呈“曲”字形,建築內有比較密集的柱礎,地面鋪磚,周圍有牆皮,這是目前發現最早的地下建築設施,這些地下建築以及其它的發現,就使我們相信我們現在所發掘的位置是當時都城裡最高等級的建築。同時我們還發現了只有在高等級宮殿裡頭才會出現的空心磚的踏步。
秦代浴室的發現
在三號城內的兩處建築基址裡,發現主要建築宮殿之後的一組附屬建築,是當時的生活區,這也是第一次集中發掘秦漢宮殿的生活區,集中發現了三個浴室,實際上是在一個大房子裡有兩個浴室,在另外一個房間發現了一個浴室。從房屋的佈局來看,這兩處浴室都是豪華的大套間,不僅地面上鋪設地磚,而且牆壁上還鑲嵌著紋飾精美的牆磚。在浴室的排水口上方,還保留著木頭的痕跡。所以專家推斷這裡曾經鋪有木板。
劉瑞:“之前我們在秦封泥的發現,裡頭有‘尚浴’,就是尚書的尚,尚浴就是秦人的洗浴文化,有專門的職官負責,但是怎麼洗浴,用什麼來洗浴,我們瞭解很有限。”
考古人員在浴室旁邊還發現了儲存完整的排水管道等設施,包括下凹的漏水口、排水口,下水管道和汙水滲井。考古人員推測是國君和后妃的這兩間浴室,共用了一套排水設施。此外在浴室隔壁的房間還發現有壁爐,可以提升室內的溫度。它們的發現表明,秦國的工匠在皇宮修建之初,就已經對浴室和排水設施進行了精密的設計。而如此完整的、帶有排水設施的戰國時期秦國的“皇家”浴室,在全國還是首次發現。
在四號建築北側院落設施中,發現了兩組四個很大的灶,灶有3米長,80釐米寬,據推測有可能是當時的御膳房,也有可能是洗澡燒熱水的地方。
這片生活區是目前考古發現時代最早,分佈最集中,揭示裝置發現最全的。在其他的戰國的都城考古裡,目前還沒有發現類似設施。
目前發現中國最大的筒瓦
在三號城的發掘中陸續發現了大量的筒瓦、板瓦、瓦當等建築材料。其中的動物紋瓦當、槽型板瓦、筒瓦等建築材料的特徵不僅與鳳翔秦雍城遺址的同類遺物形制大體相近,在一處大型建築基址之中,發現了一片巨型筒瓦,長73釐米,最大徑63釐米,被專家們確認為是目前中國已知體量最大的古代陶瓦。同時還出土了一些夔紋大瓦當的殘片、空心磚踏步道等指標性的遺物遺蹟,標誌著這些夯土建築應為戰國時期秦王的宮殿,由這些建築構件的尺寸可以當時櫟陽宮殿建築規模之浩大。
“櫟陽”的文字證據
2015年,在對櫟陽城三號古城的發掘中,出土一件殘破的陶壺,陶壺口沿上有“櫟陽”兩個字,這也是首次在該地發現帶有“櫟陽”兩個字的器物,從而佐證了秦都櫟陽在此。像這樣完整的出現“櫟陽”二字的情況是非常罕見,漢長安城發掘了多少年,沒發現一個陶片有長安。
此外在這裡發現了秦人最早“市”遺存,陸續出土的數量眾多的“櫟市”戳印陶文,與文獻中秦獻公在櫟陽“初行為市”進行經濟改革的記載相符,是秦人最早的“市”的實物發現。
鄭國渠和白渠水利工程的發現
除了這三座古城,另外考古人員在櫟陽城遺址的勘探中,在石川河西側發現東西向兩條大型溝渠,初步認定應與秦漢時期著名的水利工程——鄭國渠和白渠有關,為研究櫟陽城的整體空間、歷史格局等提供了新思路。
劉慶柱評價:“櫟陽城作為戰國時秦國、西漢早期都城,規模大,儲存較好,有比較完整的城市佈局,對研究秦漢都城的規劃、中國城市的發展史都有重要價值,秦都櫟陽開啟了中國帝國時代的開端……”
中國考古學會秦漢專委會的30餘位專家學者一致評價櫟陽城遺址的考古成果重大,從考古學上揭示了秦從王國到帝國的演變,是研究秦漢帝國考古學文化的重要遺址,歷史意義極為重大。
這些考古發現只是櫟陽城的一小部分,還有更大的疑問等著考古學家去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