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耽誤了盛夏回撫遠避暑的計劃,來到撫遠,已近中秋。天高雲淡,秋高氣爽,朝露逼退了暑氣,夏裝換成了秋裝。想當年,每當天氣轉涼,鮭魚期臨近,隊裡就開始收拾船網漁具,準備上灘。這意味著一年中最繁重,最熬人,一茬接一茬的農活終於接近尾聲,就剩下割大豆這項令我一直打怵的農活了,而參加鮭魚期就躲過了這一劫,我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
9月5日上灘,拾掇房子,埋鍋造飯,劃棹下江,試試漁網。頭幾天見不著大馬哈魚,上網的盡是些雜魚,鯉子、島子、鯽瓜子、嘎牙子、七鯉富子、鰲花、胖頭、蟲蟲,還有些我叫不上名的。忽然有一天,忽然有條船,忽然有人喊:“上魚啦!上魚啦!”那就是當季第一條大馬哈魚。從此,大馬哈魚一天比一天多,從一網三五尾,到一網十幾尾。待到烏蘇里江對岸的抓吉山呈現五彩斑斕的色彩,當地人稱“五花山”的時節,成百上千萬的鮭魚大軍主力就成群結隊,首尾相銜地擠入烏蘇里江,漁汛正式進入了被當地人稱為“灢盆”的高產期,一網幾十上百尾是常事。
打魚是一項既辛苦,又刺激的體力勞動。一條船,兩個人,一前一後兩付棹,後棹管划船,前棹管下網。無論白天黑夜,不懼雨驟風狂,排號輪到你,登船就開航,船到魚趟子,調頭就下網。烏蘇里江是界江,一不小心過了界,老毛子炮艇一會兒就到,不是撞船就是割網。一二百米長的漁網橫江而下,順流漂個三五百米就該起網。哈下腰,卯足勁,兩手交替,一把接一把地往船上拽,七八斤重的公子、母子接二連三地往船艙裡蹦,一會兒功夫,連網帶魚堆成了一座小山。起完網,逆流回灘地,前後兩付棹同時發力。來時是空船,回航是滿載,加上逆流頂風,使出吃奶的勁方能回灘地排號。下得船來,忙著摘魚,細細的膠絲網線死死地卡在魚鰓上,摘完百十條魚,指甲疼得好像要掉下來。
鮭魚期最辛苦的是夜捕,灢盆就那麼幾天,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在漁民眼裡,魚過千層網,網網都有魚,一晚上不下網,成千上萬尾魚就白白跑掉了。於是,白天黑夜連軸轉,除了下網就是吃飯,連睡覺的功夫都沒有,只有乘下網後的空隙在船板上眯一會兒。
鮭魚期不僅僅有疲勞和危險,也有收穫的喜悅和小歇的悠閒,更有烏蘇里江的秀美景色帶給你的恬靜和愜意。下完網,把漂子往江裡一扔,點上一棵煙,往船板上一躺,嘮嘮嗑,想想家,哼哼《烏蘇裡船歌》。江風輕輕地吹拂著疲憊的身軀,浪花拍打著船舷發出有節奏的啪嗒聲,使人昏昏欲睡。“嘩啦”!有大魚觸網了,泛起陣陣漣漪,一條、兩條、三條……抓著網頭繩,能明顯感覺到大馬哈魚觸網時的衝擊力。這時,你就像抽了大煙似的立馬精神起來,心裡盤算著“這一網肯定不少”。
天黑了,人累了,肚子餓了。在沙灘上攏起一堆篝火,從魚獲中選一條羅鍋鯉子,殺上一大盆生魚肉,加入蔥姜醋鹽和辣椒油一拌,一口北大荒酒,一口生魚肉,那種悠閒自得、鮮美可口,讓你一輩子也忘不了。
篝火越燒越旺,沖天的火星在夜空中升騰飛散,與烏蘇里江中的點點漁火交相輝映,在漆黑的江面上繪出一幅光和影的美麗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