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峰高聳,冰山連綿。這裡平均海拔在4500米,空氣中的含氧量不足平原的一半,一個小小的感冒就有可能危及生命,這就是被稱為“死亡之谷”的紅其拉甫,這就是我們守望的土地。
這裡的太陽很毒,常年擔負戍邊任務的官兵由於烈日暴曬,導致臉頰被烤得宛如魚鱗,輕輕一抹,皮屑便紛紛下落。然而,即使環境惡劣,還是有天南海北的官兵選擇這裡,一茬茬扎進茫茫群山,挺進冰峰雪谷,用熱血和青春為祖國築起巍峨界碑。
清晨,又是一場大雪,因搜救導致右臂嚴重劃傷的指導員望著醫務室窗外茫茫大雪陷入沉思:大雪封山期將至,按照計劃今天是一年一度前往吾甫浪溝點位巡邏的日子,不知道孩子們出發了沒有。
“報告!”敲門聲打斷了指導員的沉思。
“小陳?你們怎麼還沒出發?”指導員撐起上半身問道。
“指導員,本來今天連長要帶我們去,可他接到緊急通知要去參加會議……”戰士小陳話音未落,指導員便拔掉了手背上的針頭,“我帶你們去!”
“紅其拉甫”在當地塔吉克語裡意為“血染的通道”,而“吾甫浪溝”則意為“死亡之谷”。通往吾甫浪溝點位的道路就夾在帕米爾高原至喀喇崑崙中巴邊境的崇山峻嶺中。因為山高路險,所經之路需穿行一片又一片亂石灘,現代化裝置在這施展不開拳腳,一般的騾馬一上去便不肯前進,只有犛牛“穩如泰山”的脾性才能應付得來。於是,擁有“高原之舟”美譽的犛牛便成了紅其拉甫邊防連不可替代的夥伴,騎著塔吉克族老鄉犛牛巡邏的官兵,是紅其拉甫高原上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環顧四周,頭頂凜冽寒風,左邊是懸崖峭壁,右邊是萬丈深淵。以塔吉克族嚮導領路,指導員打頭,四級軍士長墊後的巡邏隊騎著犛牛在狹窄的巴圖拉山道上艱難前行,前方不遠處便是“一步崖”,這是犛牛在半山腰踩出的一條小路,人和犛牛無法並行透過。當經過時,腳一踩就能聽見砂石滾落的聲音。初次參加巡邏的新戰士小張見此景不由得心裡發緊,放慢了前進的速度,顫抖著和前面領路的指導員說:“指導員,我有點害怕。”話畢,犛牛隊也配合著止步不前。嚮導熟練地招呼大夥下來,從包裡翻出幾條舊布條讓大家把犛牛的眼睛矇住,由他牽著犛牛走,其他人則在後面拽著牛尾巴跟著。
“小夥子,你是第一次巡邏吧。”指導員轉頭安慰道,“其實天氣好的時候,巡邏線還是很美的。瞧,就是那兒,下一個山頭拐彎,路就好走了。”小張點點頭,深吸一口氣,目光不再侷限於四下,而是欣賞起了雪地裡的星光點點。然而巡邏過的老同志都知道,前方的道路只會更加艱險,但連隊的傳統尚來如此,他們也是從最初膽戰心驚的毛頭小子在指導員一個又一個的“下一個山頭”中逐步成長起來的,邊境高原上到處都是他們青春的痕跡。伴隨著呼嘯的寒風,指導員善意的“下一個山頭”不絕於耳。老同志們紛紛哼起了團歌:“看雲彩,看雲彩,天上的雲彩千姿百態……”來配合指導員轉移小張的注意力,幫助其調整心態,適應初次巡邏任務。
吾甫浪溝巡邏是高原最艱險的一條巡邏路,往返一趟至少需要4天,途中要翻越8座4000米以上達坂,過30多條河溝。指導員一行人已經走了大半路程,在距離目標點不足兩公里時,天氣驟變,瞬間烏雲密佈。“不好,遇到暴風雪了,大家戴緊帽子手套,縮短隊伍行進間距,前後跟緊!”有著豐富高原巡邏經驗的帶隊團領導沉重下達指令。
頃時,只見眼前白茫一片,狂風夾帶著雪花鬼哭狼嚎般地撕扯著周圍的一切。犛牛們害怕了,緊緊挨著頭牛瑟瑟發抖,不管如何驅趕就是不走。嚮導大叔見狀將犛牛圍成圈,讓大家依偎在犛牛身邊,刺骨的寒風穿透棉衣,像刀子一樣直往肉裡鑽,一行人就這樣安全度過了寒冷的一夜。
第一縷陽光灑向緊挨取暖的戰士們,他們將身上的雪相互拍淨,調整好犛牛身上的裝具,便迎著清晨的陽光向界碑前進。只剩最後一公里了,這裡山體坡度接近90度是犛牛無法前進的地方。他們把犛牛拴好,把笨重的大衣脫掉,裝好油漆,一點一點向上爬。
到半山腰時,新戰士小張有些體力不支,一腳踩空向下滑去,還好軍士長眼疾手快,將匕首緊插入腳下的冰層,接住了小張。戰友們勸他原地等待,他喘著粗氣,從胸前拿出國旗,一字一頓地說:“巡邏不能到點到位,便是邊防軍人的恥辱,我以能來吾甫浪溝點位當作奮鬥的目標,我怎能放棄!”他調整狀態,一點一點向上移動。
短短的500米,官兵們爬了近一個多小時。“到了,指導員,我們到了!”看著神聖的界碑,戰士小張的淚珠順著臉頰落了下來。趁著軍士長用調好的油漆為界碑描紅的間隙,指導員向小張講述了這塊界碑的由來。
那年,中巴邊界在海拔5300米的點位確定後,制式界碑因為太重無法運送進來。老一輩官兵像老犛牛一樣,每次巡邏都在挎包裡裝上3公斤水泥運到山頂,在壘起的石頭上,一點一點製作起了這座形狀特殊的界碑,在上面刻下兩個鮮紅的大字——中國。這是邊關軍人的精神高地,一代代官兵把能來這裡巡邏當成軍旅生涯最大的榮耀。
“紅其拉甫很高很高,紅其拉甫很遠很遠,我們這個地方叫邊關。界碑豎在雲裡面,我們這個地方在天上,伸手就能摸到太陽的臉……”戰士小張撫摸著界碑哼起了剛下連隊就學的第一首歌——《紅其拉甫邊防連之歌》,實現了向合格邊防戰士的轉變。
走一趟吾甫浪溝,便懂得了界碑,懂得了邊關軍人。這是一條見證民族團結合力護邊的同心路,幾十年來,塔吉克族老鄉義務為官兵服務,足跡踏遍了帕米爾高原邊防線上的每一條河流、每一道山溝,10多頭犛牛累死在巡邏線上。這是一條見證邊防官兵胸懷祖國的英雄路,幾十年來,一茬茬官兵主動請戰,參加巡邏,因為道路險阻,這也是全軍唯一一條只能騎犛牛執勤的邊防連。這是一條見證克服天險挑戰極限的生死路,幾十年來,連隊有百多名官兵在巡邏途中滾落冰河,掉進山谷和雪坑,他們依然義無反顧,前赴後繼。
多年來,一代代官兵在“生命禁區”紮下營盤。雪域之巔,他們用紅其拉甫為自己命名。任歲月流轉,無論是高原雪山,還是大漠戈壁,紅其拉甫精神代代傳承,官兵們懷著對祖國、對人民的赤膽忠誠,缺氧不缺精神,缺氧不缺鬥志,忠實履行衛國戍邊的神聖職責,在風雪帕米爾高原築起了一道堅不可摧的鋼鐵邊關。(鄧榕乙 崔東浩 姬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