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9日凌晨，傳來Louis Vuitton男裝藝術總監Virgil Abloh因癌症去世的訊息，享年41歲，震驚時尚界。
Virgil Abloh是LV男裝的首位黑人藝術總監，被《時代》雜誌評選為2018年最具影響力人物之一。
Virgil Abloh的另一重身份是潮牌Off-White的創始人兼設計師，他成功地將街頭文化融進了高階時尚中，引領了一波新的潮流。
Off-White品牌多次和Air Jordan聯名，此外，Virgil Abloh x Nike的合作系列“The 10”也一直走紅於時尚圈。
而在時尚圈感嘆這樣一位天才設計師的隕落的同時，鞋販子們興奮起來了。
他設計的鞋都要成為絕版了，很多粉絲想要再買一雙回來做紀念，結果發現二手市場上的價格已經炒到了天價。
在二手轉賣平臺上，多款Off-White與Nike和Air Jordan聯名系列球鞋，價格浮動高至十倍。
這場炒鞋圈的狂歡，彷彿“歷史重演”，總有炒鞋販子為了賺錢不惜一切，吃相難看。
01、20000一雙北卡藍，含淚血賺iPhone13
在得物App上，兩款熱門球鞋，Off-White x Air Jordan 1 “歐限”、“芝加哥”，直接被買空下架。
另一款，Off-White x Air Jordan 1 Retro High OG “UNC”北卡藍，隨後被炒了起來，最高成交價炒到了2萬多元，而且很快也被下架了。
北卡藍的發售價也不過1299元，如今最高已經是接近20倍的溢價。
一些鞋號更是被炒到了99999元的天價。
標價這麼高能賣出去嗎？帶著疑問，我在閒魚上詢問了一波行情。
“99999肯定是虛假啊，等42的北卡藍斷貨了，我也能掛99999，畢竟就我自己有。”資深炒鞋黨王維向我解釋道，“你可千萬別當了韭菜。”
王維在閒魚上掛出了自己在一年前入手的一雙42碼北卡藍，標價2萬。
“這鞋我8700元買的，賺一萬我就出。” 當我詢問道價格是否有商談餘地時，王維告訴我。
簡直是含淚血賺我一部iPhone13。
當我質疑道這雙鞋能賣出2萬高價時，王維表示：“我起得早，訊息也知道的早，盯了一早上的盤，42碼的一共成交兩雙。一雙42的北卡藍就是20499元成交的，還有一雙成交價是18999元。”
另一家閒魚賣家掛出的價格是12999元，全新原盒無試穿，當我詢問是否有談價餘地時，對方表示，“毒1.7萬下架的，我這個已經便宜四千了，以後沒有這個系列了，你留著等升值也一樣，當投資了。”
王維以過來人的身份傳授了我一些炒鞋的經驗。
“你現在入手20%的賺錢機率，有可能到3萬，也有可能穩定在1.5萬。”
他告訴我，預計這雙鞋的價格浮動在20%左右，很有可能是泡沫割韭菜，也有可能起飛。“看你自己把握了。”
“衝到4萬也說不準，這事兒不好預計，畢竟現在芝加哥和歐限已經被搶空了，只能炒北卡藍了。”
北卡藍有多熱門？我無意中注意到了一雙“輕微穿著痕跡”的44碼AJ1北卡藍，只賣1000元；但當我仔細看了一眼圖片後，陷入了沉默。
經詢問，這雙鞋是三年前賣家小哥從某潮牌店以9800元的價格入手的。
不過看這保養程度，實在是和輕微穿著痕跡幾個字掛不上鉤，於是我試探性一問：“500賣嗎？”
賣家小哥似乎無法接受這個現實，但他可能更擔心這個時候不賣，之後500都賣不到。糾結一會兒後小哥表示，800可以嗎？700？500也行你要拍的話，我改價格。
螢幕這邊的我滿意地點了點頭，微笑著關掉了對話方塊。
抱著好奇的心態，我又在閒魚上搜索了一下“AJ1芝加哥”。
賣家大冰掛出了一雙99新的芝加哥，標價18399元，在我詢問是否試穿過的瞬間，得到了“鞋子已經19999元成交了，鐵子”的答覆。
他告訴我，還有個客戶要19999，結果慢了五分鐘沒搶到。
“今天主理人病死了，哈哈哈”， 在給我發完一雙芝加哥球鞋圖後，大冰打出了這麼一行字。
似乎看我猶豫不決，他再次給我發來一系列截圖，表示自己手裡還有很多貨。
“OW AJ1 現在還有80多雙，你看看有沒有合適的。”
但上面“哈哈哈”那幾個字早已引起我強烈不適，於是關掉了和大冰的對話方塊。
“這次和科比FOG那次一樣。”王維說。
02、科比事件重演：“你見過凌晨四點的毒嗎？”
時間拉回到9個月前，NBA球星科比·布萊恩搭乘直升機不慎墜亡，震驚全世界。
很多人緬懷科比，曼巴精神永存；也有人懷念著科比在凌晨四點給這個世界的激勵。
當時各個社交平臺基本刷屏，很多人真情實感為他難過，但也有人在忙著掃貨。
“你們RIP的時候，我在掃貨，你見過凌晨四點的毒嗎？2020第一桶金。”有人在朋友圈曬出了這樣的炫耀。
也有人嘴臭眼饞：
還有人開始期待下一個“科比”：
短短几小時，炒鞋的已經把所有現貨搶光，坐地起價，每一雙鞋的價格都炒到原來的幾倍甚至幾十倍。
有人間清醒的網友評論道：“做生意做到這種不要臉的地步，是要遭天譴的。”
粉絲們購買球鞋是為了緬懷紀念逝者，而投機分子們卻利用了粉絲的這一心理，瘋狂牟利，毫無人性。
不過，能讓人心理扭曲至此的，一定是巨大的利潤。
原價1000元左右的黑曼巴，炒價最高達19999元，翻了20倍。
也就是說，鞋販子們一晚上淨賺15萬，能在老家買套房了。
在科比炒鞋事件持續發酵後，平臺出手進行了干預，對炒價過高的產品下架處理，並對違規賬號給予了處罰，但並未有效制止這股風氣。
諸如此類的事件還一直在上演，國潮鞋熱炒火了安踏、李寧聯名款，溢價同樣高達幾十倍；鴻星爾克野性消費事件後，相關球鞋價格也被抬高了幾倍。
此次，Off-White主理人逝世，多款和AJ的聯名鞋被炒出高達99999元的標價後，得物已將相關產品下架。
“可能得物怕被封。”王維說。
糾結一番之後，王維將這雙北卡藍球鞋掛到了另一家平臺Nice上，標價15750元。
“先上架試試。”
在他提供的截圖中，這雙售價15750元的AJ1北卡藍，到手實際收入僅有15228元。
中間砍掉了，1%的銀行轉賬費，157.5元；鑑別費7元；查驗費5元；包裝費6元；2%的技術服務費346.5元，合計522元，還需要繳納200元的保證金（交易成功或下架商品後可退還）。
類似於得物的二手交易平臺可以為炒鞋提供鑑定服務，以保證消費者買到真貨，因此，平臺也需要為之收取一部分費用。
不過，這種服務也給了更多炒鞋玩家們想象空間。
一些賣家在交易過程中，會保證自己的產品可以過毒（得物）檢測。能過毒的大機率都是正品，已經成為行業內買賣雙方的共識。
“能過毒嗎？”也已經是業內標準“黑話”式詢問。
03、“鞋炒不穿”？
但也有一種共識是，能“過毒”的不一定是正品，也可能只是“毒”貨。
在炒鞋市場如日中天的時候，莆田鞋早已名聲在外。電商報的一則關於炒鞋的報道中描述了這麼一幅場景：
早年間，莆田安福電商城的“鬼市”裡，白天幾乎空無一人，入夜後人聲鼎沸，生意興隆，幾乎所有國內球鞋商家都跑到這裡駐守，誰先仿出了新鞋，不問數量，不管尺碼，價格隨意，全部一掃而空。
關於莆田系更直觀的解釋是：花幾萬買到的全球限量款聯名球鞋，很有可能來自莆田，造價不過幾十元。
在某寶上，莆田鞋更是隨處可見，甚至有商家光明正大掛出“我們只做高版本莆田鞋”的宣傳語。
所謂高版本指的正是，可以“過毒”鑑別。比如這雙椰子350的售價不到500元，是正版價格的1/4。
倘若這雙鞋被拿來當做正品倒賣，其盈利空間可想而知。
在如此巨大的利益誘惑下，年輕人紛紛入局。
此前，一雙售價300美元的YEEZY Boost 750，在一週內被炒到3萬美元，暴漲12倍。
目前，市面上炒的鞋主要是AJ系列、YEEZY系列等，其中的限量款、聯名款球鞋更是重災區。
炒鞋販子先從官方渠道買到鞋子，再加價轉手賣出去。
前兩年，炒鞋販子主要靠體力，去實體店排隊搶。搶空以後，就在二手平臺上開始炒價，不同的炒鞋團體還能互相炒。
最近幾年，為了公平，很多品牌推出搖號機制，為了增加搖中的機會，炒鞋販子會在線上註冊多個賬號，再僱人線下排隊。
2019年3月，AJ櫻花粉球鞋發售首日，有30萬人湧入網上搖號；導致這雙售價1000多元的AJ櫻花粉球鞋，價格一度飆升到1萬多元，而且一鞋難求。
“18、19年那可是賺翻了。”上述資深炒鞋玩家王維表示，隨著行業監管加緊，最近兩年不好賣了。
在他看來，炒鞋更像是一種賭博，格局變幻莫測。“買的時候價格高，現在也漲不動。2020年疫情的時候，球鞋都跌沒了，我當時都慌了，賠錢出了一半貨。誰知道現在又漲回來了。”
在炒鞋這場擊鼓傳花的遊戲中，你永遠不知道鼓聲會停在誰手裡，最後拿到花的人下場很慘。
王維告訴我，出來玩鞋的多多少少都被坑過，一些鞋根本是有價無市。
“我現在就是沒錢，家裡一堆鞋。”
炒鞋販子們遊走在法律和道德的邊緣，有的人賺得盆滿缽滿，有的人虧得血本無歸。
有不少年輕人玩砸了，甚至不惜貸款炒鞋，最後輸個精光。
80後炒房、90後炒股、00後炒鞋。
其實早在2019年，炒鞋就受到過官方批評。
2019年10月，中國人民銀行上海分行釋出題為《警惕“炒鞋”熱潮，切實防範金融風險》的金融簡報，提到“炒鞋”實為擊鼓傳花式資本遊戲，並點名批評了“毒（得物）”、“Nice”、“識貨”為首的10餘個炒鞋平臺。
此後，“毒”率先回應，發出了“鞋穿不炒”的倡議書，呼籲行業加強自律，或是為了進一步避嫌，“毒”改名為“得物”。
改名並沒有改運。很快，得物再次捲入了“李寧、安踏”為首的國潮運動鞋炒鞋風波。
一雙發售價為1499元的李寧韋德之道4全明星銀白款，在得物APP上被炒到了最高至49999元。隨即得物又被中國消費者協會點名通報批評。
現如今，Off-White的炒鞋風波剛剛開始，得物便火速下架了相關連結，求生欲滿滿。
不過，一家二手平臺監管鎖緊，玩家們轉身便走向了其他平臺進行交易。
在炒鞋這個盤子裡，有做局者，也有真莊家，有真土豪收藏家，也有真粉絲。
雖說炒鞋事件屢禁不止，但屬實不應當凌駕於對逝者的緬懷之上。
“主理人病死了，哈哈哈”，現在想起來依然刺耳得要命。
文中王維、大冰均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