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溯紅色記憶,回眸烽火征程。為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週年,由中共山西省委黨史研究院、山西省軍區政治工作局、山西廣播電視傳媒集團共同主辦,《山西廣播電視報》社承辦,編輯整理了100名經受過革命烽火歲月洗禮的黨員老兵口述的自身革命故事,追憶當年紅色崢嶸歲月,感慨今日和平幸福生活。
百年征程波瀾壯闊,百年初心歷久彌堅。這些“初心故事”,是黨員老兵對自己從軍道路的樸素記憶,一個個真實的故事,飽含著他們對黨忠誠、與黨同心的堅定信念,皓首丹心、老當益壯的精神風貌,永葆初心、牢記使命的高尚情懷,既是有形的正能量,更是鮮活的價值觀。故事均為當事人口述,人物和事件血肉豐滿,讓讀者從故事中獲得情感共鳴,產生行動自覺,讓紅色基因、革命薪火代代傳承,賡續共產黨人精神血脈,走好新時代長征路。
山西廣播電視報特別策劃
孤身入匪穴
活捉“四大天王”
我1928年出生于山西省沁水縣一個小山村。為了讓未來的生活不受苦難,沒有上過一天學的父親為我起名宋福才。但從出生那一天起,面臨的就是吃不飽、穿不暖。
日軍侵略華北後,戰火蔓延到了山西沁水縣的大山裡,加之遭受旱災、蝗蟲、瘟疫等自然災害,原本貧窮的生活更是苦不堪言。為了活命,14歲我就被父親送到了離家300多里的平陽府小王村木器廠做學徒。到了木廠後先是打雜,打掃衛生、做飯、磨工具。冬天,身上只穿著一件小棉襖、小棉褲,上邊還爬了很多蝨子。日本鬼子和漢奸隊到小王村來抓苦力,由於我沒有良民證,被日本人抓住以後就是一頓打,日本人的小隊長拿洋刀頂住我的胸脯問道:“你幹什麼活的?”我說:“學徒幹活。”說完他繼續踢打、拿皮帶抽我,讓我跪到院裡,打掉我兩顆牙,還放狗咬我,把衣服都咬破了,血順著腿往下流。最後漢奸說我是木工,可以為皇軍服務,日本人這才擺擺手,說“把他帶走”。
一起被帶走的有30多個人,去修火車站的炮樓。每天,我們就在日軍的刺刀下挖壕溝、鋸木頭。一天一頓飯,兩個窩窩頭,累到不行也不敢休息,一停下來就是棍棒暴打。隔了幾天,我和其他苦力工突然被日軍押上火車,上車後我們才知道,要被送到東北的日軍煤窯下井挖煤。火車從山西長治沁水出發,到達山西臨汾後,我和其他工友串綁在一起,乘人不備,掙脫繩子,跳下火車,翻爬過一面一人多高的土牆逃了出去。子彈就從我耳邊飛過,我什麼都不顧,就知道往前跑。一口氣跑到聽不到槍聲的安全區域,就這樣,在山上呆了兩天後終於回到了父母身邊。
回到家鄉後,我參加了民兵,用游擊戰打擊日本鬼子。一開始我們是跟著武工隊站崗放哨、轉運物資、抬擔架,慢慢地我們有了一些武器後就開始學著打游擊。我記憶特別深的是地雷戰,我們自制的石雷打擊敵人非常成功。日本人到我們那個縣裡姦淫燒殺、搶東西,我們就自制各種地雷,埋在日本人來的路上,拉雷、踏雷、滾雷,還有樹上掛的雷,伺機而動,炸得日本鬼子不敢隨便走動。開始是在來的路上埋,後來埋的雷離敵人的碉堡越來越近,他們都不敢輕易出來了。為了打日本鬼子打得更狠一些,我們還做了一種土炮,這種土炮是把榆木挖空,裡面裝上火藥,再裝上玻璃、沙子,打出去的玻璃和沙子打到敵人身上後,傷口就像馬蜂窩一樣,沒有辦法治療,所以殺傷力很大。有一次日本鬼子來到我們村,村裡有一條河溝,他們從河溝裡剛出來,部隊還沒有集合好,我們就趁此機會向他們開了兩炮,打死打傷日本鬼子大概有二三十人。
1944年7月,八路軍來我們村徵兵,號召青年尤其是青年幹部參軍。我在村裡頭算是個小幹部,帶頭報名參軍,還跑遍周圍十幾個村莊,動員了49名青年人一起參軍。
我入伍的連隊是有紅軍“血統”的連隊,是陳賡手下的兵,打仗非常強硬。
1945年剛過春節,我所在部隊接到命令,在沁水縣西家山阻擊日軍的“掃蕩”,保護老百姓轉移。一天清晨,我們班駐守在山上的一處高地,兩個哨兵在最高處站崗放哨、觀察敵情,其餘的人休息待命。哨兵傳來訊息,“鬼子上來了”。西家山很高,路很陡,只能過去一頭毛驢和一個人,日本鬼子沿著小路往山上走,我們緊急集合,隨著班長一聲令下,我和戰友用火力封鎖路口,對著日軍就是一陣猛打,他們一步也不能前進。面對突如其來的襲擊,狡猾的日軍拿著重機槍、小炮等武器從半山向樹林移動,但礙於不熟悉地形,四次進攻均以失敗告終。戰鬥從早上9點多開始,一直打到下午3點,最後我們和日軍拼刺刀、肉搏,我當時刺死了3個日本兵。因為我參軍前當過民兵,打過幾次伏擊戰,所以,第一次與日軍火力交鋒時,並沒有感到害怕。
這一仗我們打得非常漂亮,我所在的部隊還受到了上級的表彰。我們沒有讓一個日本鬼子過去,粉碎了敵人的“掃蕩”計劃,並且完成了掩護老百姓和傷員撤退的任務。我因為作戰非常勇敢,還獲得了勇士的光榮稱號,那時候不叫英雄,叫勇士。
在一次戰爭中我負了傷,之後轉到了高平縣公安隊。我們高平縣公安隊開始只有十幾個人,後來發展到一百多人,不到一年時間人數就發展到一個連。我們這個部隊打仗在晉東南、在太行區非常出名,日本鬼子不怕縣大隊,就怕我們公安隊。
抗日戰爭結束以後,到了1947年的秋天,太嶽軍區從各個縣城、各個縣大隊、公安隊挑選了一百多人組織了一個戰鬥連隊——司令部警衛連。我被挑到了這個警衛連,那時候的司令部警衛連番號叫特三團,就是特務團。
特三團過黃河以後,挺進中原。1947年的中秋時節,部隊到了盧氏縣。這裡的土匪特別多,他們上山壓寨為王,下山殺人越貨。
這一地區最令人痛恨的土匪要算“四大天王”了。所謂“四大天王”,指的是四個土匪頭子,也是四個親兄弟。老大參加國民黨,據說是個小小軍官;老二開煤礦,算是舊時代的煤老闆;老三雖說務農,也是村上的一霸;老四自小習武,據傳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70斤大刀任意耍弄。四人中老四最為兇狠,抗戰時期,做過漢奸,解放戰爭時期,又當上了國民黨的“還鄉團”團長,在家主事,算是土匪掌門人。
“四大天王”盤踞在盧氏縣的北山,即伏牛山支脈嵩山腳下一個小山村中。他們是當地沒人敢惹的惡勢力,這夥人欺男霸女,橫行天下,殺人不眨眼,慘遭其害的百姓敢怒不敢言。這夥土匪搭伴結夥肆無忌憚,偷襲部隊,騷擾百姓。更為瘋狂的是,膽大妄為的“四大天王”還殺害多名新四軍戰士,抓捕我地方幹部先砍胳膊後鋸腿,再就開膛破肚,殘忍殺害。並且,還曾偷搶我軍的糧食彈藥。針對這夥人的惡劣行徑,黨組織決定堅決拔掉毒釘,永久消除匪患。
部隊首長一開始決定派遣一個班的兵力前往,但我認為,人太多容易過早暴露目標,一個人機動靈活。於是我奉命前往嵩山土匪“四大天王”經常出沒的地帶偵察,蒐集敵情。
我換下軍裝,穿上便裝,喬裝打扮,孤身一人直奔敵巢而去。我用了一整天時間,抵達嵩縣境內,進入深山已然黃昏。又過了一個時辰,終於來到了一個小山村,只有十來戶人家,有一家房子修得特別好,一進好幾個院。憑多年的偵察經驗,我斷定這一定就是“四大天王”的老巢。我先在這兒觀察了1個多小時,其它地方沒有動靜,只有馬棚有動靜,到了馬棚看到有一個人在餵馬,我躲避到馬槽下面,等這個人餵馬的時候,我上去用槍頂住他的後腦勺,“不許動!”我聲音雖小但非常有力度。他打了一個寒戰,舉起了雙手,低聲問道:“哪路神仙?請您高抬貴手,有事好商量。”我伸開拇指與食指,做了個“八”字的形狀。他屈住拇指,伸出四個手指說:“是新四軍?”此人姓肖,曾任新四軍的排長,是組織委派打進土匪營帳做內線的。
肖排長向我詳細彙報了“四大天王”的情況,他還建議抓獲“四大天王”先從難處著手,先要制服老四,其餘都好辦。我們二人協商決定採取三十六計之“調虎離山”“釜底抽薪”等計智擒老四。肖排長提上壺進去給老四倒茶,騙他說軍長請他有要事商談,老四沒有猶豫提著雙槍走了出來。沒等老四反應過來,我猛撲上去,用一隻胳臂卡住老四的脖子,另外一隻手將槍口對準其腦門,而肖排長也用匕首頂住其腰,利落地拿下了他的雙槍,我們倆用繩子把他綁到了一根柱子上,只用繩子不放心,還用鐵絲扭了幾圈。肖排長拿著刀子盯著他。我衝進屋裡,在他們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的過程中,把其他三人也都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我和肖排長將擒獲的“四大天王”分別綁在四匹馬背上。
一路上,我們既要防止碰到暗處的土匪,又要警惕“四大天王”掙脫捆綁。直到走出深山老林,知道離營地不遠了才徹底放下心來。此刻,我鳴槍報警,部隊派戰士出來接應,才算真正完成了任務。
我孤身進匪窩,活捉“四大天王”的事蹟不脛而走,大家十分讚賞我的勇敢、膽識和智慧。豫陝鄂軍區也授予我“獨膽英雄”的光榮稱號。
1947年12月我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入黨介紹人是我們的指導員和連長,在戰壕裡進行了入黨宣誓。這是我人生中最光榮、最重大的事件,也是人生的新起點。從那一刻起,我把一生交給了黨。
素材採寫 | 韓楓 範赫 田巧珍
素材採集 | 趙新成 柴晉峰 李曉鶴
山西廣播電視報特別策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