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成語,濃縮歷史精華;曲徑通幽,遇見不一樣的“中國”。
有一個譏諷女性不守婦道的成語叫“人盡可夫”,但可能有朋友不知道,該成語首次出現時與貞潔毫無關係,而與親情有關,當然主要與女人有關。
《左傳·桓公十五年傳》:鄭厲公姬突因大臣祭(zhai)仲專擅國家大權,害怕危及自己的君位,就暗中派祭仲的女婿雍糾去殺他。
想來,鄭厲公的腦子也是被驢踢了。古人云,疏不間親,你讓女婿殺老丈人,當女婿的怎麼面對自己的妻子兒女?估計雍糾也很為難,結果被祭仲的女兒、自己的妻子雍姬發覺了。
得知這一可怕秘密的雍姬陷入了致命糾結中,一個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一個是朝夕相伴的枕邊人,誰生誰死就在她一念間。怎麼辦?雍姬左右為難,最後只好去找母親請教。
這是一段載入史冊的對話,雍姬問:“娘啊,您說父親和丈夫哪一個更親近啊?”母親說:“傻孩子,還用說嗎?是個男人就可以當丈夫(人盡可夫),可父親只有一個啊。”
雍姬接受了母親的觀點,就提醒父親說:“您女婿想請客,但不在家裡而是在城邊,我想不明白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所以來說一聲。”
祭仲是把持和操縱鄭國朝政的權臣,當然腦子不笨,而且也絕非善類,於是立刻殺了雍糾,將屍體扔在了一處水窪邊(曝屍)。
鄭厲公聞訊,知道大事不好,用車載著雍糾的屍體逃出了鄭國(也算夠義氣),一邊跑還一邊埋怨說:“你這糊塗蟲,這麼大的事和頭髮長見識短的婦人商量,死了也是活該”。
這則故事比較簡單,但是古往今來,像雍姬這樣在親情之間無盡糾結的片段卻一直在上演。尤其是在春秋戰國時代,諸侯之間征伐不斷,翻臉的速度比翻書還快。剛剛還把酒言歡,述說什麼秦晉之好、翁婿盟約、袍澤之誼和手足之情,等等,轉眼就六親不認、刀兵相見。而其中的女人們,卻只能不由自主地陷身其中,像汪洋中的一條船,任由命運的滔天巨浪推向未知的盡頭。
所以,在這裡我特地寫下雍姬的糾結,千載以下,致以無盡的同情。
想當年(公元前701年夏)他的老爹莊公去世,太子忽即位,但被宋莊公武力干涉內政,軟硬兼施逼迫祭仲擁立了厲公。
公元前697年,厲公和祭仲鬧翻,從此,在外流亡了足足17年,但就在這17年中,鄭國硬生生換了三任國君。
公元前680年六月,鄭厲公後逼迫鄭國大夫傅瑕殺死時任國君鄭子嬰及其兩個兒子,迎接厲公回國繼位。但隨後厲公以傅瑕對君主有二心為由,逼迫傅瑕自殺。傅瑕臨死前說:“厚德無法報答,所以讓我死。”
筆者倒是覺得厲公只是擔心祭仲專權的一幕重演而已。
還有,厲公這人並不白給,當年他老爹莊公在位時,北戎入侵,厲公曾經給莊公獻出驕兵之計,大敗北戎。二次繼位後,前675年,厲公幫助周惠王成功復位。因勤王有功,周惠王將鄭武公時代從虎牢以東的土地賜給鄭國,周朝領土再度縮小,而鄭國因此復興。
儘管如此,頗有韜略的姬突死後,還是得了一個諡號“厲”。 《諡法》曰:殺戮無辜曰厲。
有時候,歷史還是公正的。當然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足以自行,就怕人心壞了。
國學經典欣賞:
祭仲專,鄭伯患之,使其婿雍糾殺之。將享諸郊。雍姬知之,謂其母曰:“父與夫孰親?”其母曰:“人盡夫也,父一而已,胡可比也?”遂告祭仲曰:“雍氏舍其室而將享子於郊,吾惑之,以告。”祭仲殺雍糾,屍諸周氏之汪。公載以出,曰:“謀及婦人,宜其死也。”夏,厲公出奔蔡。
——《左傳·桓公十五年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