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說的就是這隻牡丹鸚鵡
一隻沒有喝孟婆湯的小鸚鵡
朱燕/文
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養有兩條泰迪熊狗，一條叫朱旺，2007年5月出生的。一條叫朱火火，2015年6月出生的，朱旺和朱火火是父子倆。隨後，我在去年又收養了一隻牡丹鸚鵡。
今天主要說說這隻小鸚鵡。
左朱火火右朱旺
2020年元月，全世界都被一種新型冠狀病毒襲擊，城市與城市，國家與國家緊急處於一種封閉和半封閉狀態。武漢封城，我和朱旺、朱火火守在北京的家中，和所有的人一樣度過了一個難忘的春節。
4月8日武漢解封，整個中國慢慢恢復到有序的狀態。有一天，一個朋友說他有一隻兩個月大的小鸚鵡問我是否願意收養。我想家裡多隻鳥沒什麼大不了的，便同意了。於是，在4月25日這天，這只不到50克重的小牡丹鸚鵡來到了我的家。根據它來的日子，我給它取名“朱十一”。
朱十一剛到我的家，朱旺和朱火火很稀罕這個小傢伙，盯著籠子不眨眼地看著籠裡的小鳥。朱十一很緊張，陌生的家，陌生的環境。
我是一個開放型的家長，不會以我的快樂約束其他人，何況是小動物。朱旺和朱火火在家裡都是散養著，從沒進過籠子，我把它們當朋友當夥伴。所以，在朱十一來家裡的第二天，我便將它從籠子裡放了出來，讓它在家裡自由地飛翔。
朱十一被我養得很好，羽毛鮮豔，綠胖綠胖的。
我從沒有養過鳥，朱十一來了一週後，我發現這隻牡丹鸚鵡破壞力和攻擊力極強。它的嘴，也稱鳥喙，分明就是一個勾子，每天要吃要磨，不然喙會不斷地生長，讓它吃不了東西。它的指甲也要經常的磨，不然會越來越長，讓它走不了路。於是，在家裡自由飛行的朱十一飛進書架，不到一天，一本書一半就成了碎沫，廢了。還有網線、電腦鍵盤、真皮音箱、桌角……都成了它磨喙的東西。這些我忍了，網線壞了，我請人來修；真皮音箱毀了，我再買新的。我想朱十一是個鮮活的小生命，既然我同意它進入我的家，我也同意它自由的飛翔，這既然是我的選擇，我就要接受它帶來的一切破壞。然而，這種小鸚鵡的攻擊力帶來的傷害不僅僅是身外之物，它攻擊的物件還有朱旺、朱火火……包括我。
朱旺年齡大了，朱十一攻擊、挑釁朱旺。朱旺不理它。但它攻擊、啄咬朱火火時，年輕氣盛的朱火火與它追逐、對打，於是家裡的沙發、桌椅、板凳成了它倆的主戰場。經常一個飛一個追，一個跳一個叫……我看著它倆瘋鬧沒有多管，是因為在它倆的瘋鬧中吃虧的多是朱火火。朱十一能飛又輕巧，當然還有我的幫忙，它很靈活地躲過朱火火的反撲。
然後這個朱十一，真是一隻聰明又調皮的小鸚鵡，它欺負朱旺和朱火火還沒什麼，它在這個家裡欺負最多、傷害最重的是我。
我算了一下，從2020年4月25日，朱十一到我家的第一天，到2021年4月25日，一年的時間裡，我身上被咬的地方有十幾處，最輕的是手指被啄破，最重的是鼻樑的肉被咬穿，流了很多血，腫了約十天左右，一個多月才結疤，三個月才重新長肉，但永遠留下一個小小的肉痕。還有下巴、脖子、胸、後背……甚至後來，我確定，我的朋友轉讓這隻小鸚鵡給我，就是因為不堪被咬，並且，在我跟我的朋友商量能否將朱十一送還時，他千恩萬謝讓我繼續養。
我知道這種家養的小鳥放出去是很難生存的，我心軟，既不忍心打它，更不能拋棄它。我繼續養著朱十一，我想怎麼收復這隻攻擊力強、記仇愛報復的牡丹鸚鵡呢？網上說牡丹鸚鵡是愛情鳥，終生只愛一個，並且最好一對一對的養。可是家裡再多一隻鸚鵡我真的不敢了，我的家太小，不夠兩隻小鸚鵡破杯的。於是，我儘量地對朱十一溫柔、呵護它、善待它，連朋友都看不慣我這樣寵著這隻爆脾氣的小鸚鵡。
好的是，一年後，朱十一大概是咬我咬夠了，它不再咬我，偶爾的，也只是輕輕地啄我一下，然後它開始極粘我，喜歡躲進我的口袋裡，鑽進我的被子裡，趴在我的枕邊，藏在我的袖子裡，我認為它接受我了，它喜歡我了。還有，它總想跟我出去玩，所以，我開始帶著朱十一和朱旺、朱火火一起出門曬太陽。就這樣，一人三寵物，一家四口的小日子很愜意。我享受這種生活、這種三個小寵帶來的快樂。
然而，快樂是短暫的。
朱旺、朱火火和朱十一在外面曬太陽
2021年是悲痛的。2月10日，85歲的母親在武漢醫院去世。3月11日，陪伴我13年有餘的朱旺因病也離開了我。在我的生命中，朱旺佔有很重要的位置，它走後，我有半個月時間呆在家裡，不想說話，不想吃東西，只是想它。當然，生活要繼續，我還有朱火火和朱十一。後來，我將曾經帶朱旺旅行的車“朱二黑”給賣了，我重新為朱火火買了輛新車，起名“朱漢北”，意為“武漢——北京”。在5月1日早晨，從北京出發，我帶著朱火火和朱十一開著“朱漢北”回武漢的家。
朱十一在小區樓下曬太陽
北京自駕回武漢的途中，在服務區裡休息曬太陽的朱十一
武漢的家很大，但只有我、朱火火和朱十一。五月，武漢的氣候很舒適，我當時準備以武漢為點，環遊整個湖北省，但不幸接踵而來。5月17日下午五點多，我外出回家裡，沒有朱十一來門口迎接，只有朱火火衝我搖頭晃尾。接著我在衛生間的地下看到已奄奄一息的朱十一。我忙捧起它，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個小時後，朱十一還是離開了。第二天，我的五姐陪著我將朱十一安葬在小區裡的一棵樹下。
隨後，我整理行李，帶著朱火火開著“朱漢北”離開了武漢的家。我將從北京帶來的朱十一所有的東西，包括新買的不鏽鋼鳥籠都留在了武漢的家裡。我和朱火火一路去仙桃、去孝感、去荊州、去神農架、去宜昌……然後回北京。一路上我都很後悔，我不該帶著朱十一上路，不該帶著它旅行，把它暫留朋友和姐姐家寄養都不會害它死去。我回憶它的撒嬌，回憶它的叫聲，六月初，帶著對朱十一深深的愧疚和思念，回到北京的家裡。我把朱十一死去的痛苦埋在心裡，除了武漢的家人，沒有跟任何人提起，偶爾有一次遇到鄰居問起朱十一，我也只是回答：“媽媽喜歡朱十一，留下了它。”
是的，我想一定是母親太寂寞留下了朱十一。
衛生間裡捧起奄奄一息的朱十一
死去的朱十一
朱十一就包裹在這裡面
朱十一埋葬在這棵樹下
又過了一段時間，到了十月一日，長假的時候，我才將北京家裡朱十一的鳥籠扔了，還有的它鳥食、玩具。我決定除了朱火火，不再接受任何寵物，我要盡心盡責的餵養照顧朱火火，讓它享受獨寵的快樂。
時間一晃到了11月，21日是個週日，北京已經連著颳了兩天的大風，約有十級。我從19日的下午開始，就隱約聽到門口有鳥的叫聲，我沒在意，鄰居家養了幾隻玄風，有鳥的叫聲很正常。20日我感覺鳥叫聲就在我的門口，我仍然沒有在意。21日早晨，遛完狗回家，感覺有東西在撞我的大門，這時又聽到鳥的叫聲，聲音有些悽慘，我不禁開啟大門。我的門是向外推的，我沒有看到什麼東西。關上門，又聽到門上有東西，我又開啟大門。這樣來來回回幾次後，我就忙自己的了。中午的時候，我放垃圾到門口，明顯感覺眼前有東西飛了過來，我驚了一下，立刻關上大門。這時，我又聽到有鳥叫聲，想了想，還是開啟大門，這次，我清楚地看到是一隻小鳥急衝衝地想飛進我的家裡。我忙閃身進屋，它撞到門上飛到一旁的電錶箱上。我想，是誰家的小鳥越獄跑出來了？這麼大的風，它應該沒地方去了。我再次開啟門，我看清了那隻鳥，那是一隻和朱十一一模一樣的牡丹鸚鵡，我傻站在門口，說不出地驚訝。我向它伸出手，它竟然飛到我的手上，又跳到我的肩上，然後迅速飛進我家，很熟練地飛到陽臺。我跟到陽臺，看到架子上的它，很瘦小，翅膀半拖著，很疲憊。我找了些小米灑在地上，它飛下來吃了。然後飛到我的肩上，也不怕我，我又拿小碗接了些水餵它。
接著我藉著出門遛狗的機會，詢問鄰居家是否有鳥遺失。但是沒有。物業的公告欄上也只有一張尋貓啟示。回到家，看到大門上好多的鳥屎，不禁驚歎，難道這隻鸚鵡在我的門上守了三天，因為連著三天我都聽到門口有鳥叫聲。
飛進我家，躲到陽臺的牡丹鸚鵡。是不是和朱十一一模一樣。
今天是12月1日，這隻迷失的牡丹鸚鵡來我家的第十天，沒有人找它，我也沒有找到它從哪裡來。我想了很多的可能。我知道牡丹鸚鵡攻擊力強，沒有人找它會不會因為它愛啄咬人被拋棄了、被趕了出來……或者它是被大風從風道里吹進來的，吹到了我的家門口。
我開始以為很快會找到它的主人，所以沒有關著它，家裡也沒有鳥籠子，我隨它飛來飛去。但可能是因為逃難來我家的，這隻牡丹鸚鵡很乖，至今沒有傷害過我，也沒有攻擊朱火火。有時我問它：“你是誰家的？你要不要回家？”它立刻就飛走躲起來。天一黑，它就睡在我的燈架上，看著我忙忙碌碌，也不打擾。早晨，我起床後，它就飛到我的肩上要吃的。我工作時，它安靜地在我的肩頭趴著。
天一黑就睡到燈架上的朱十二
現在，我給它起名“朱十二”，給它買了新鳥籠。但它晚上還是睡在燈架上，我也不管它。我將食物和水放在鳥籠裡，餓了，它就進去吃，吃完它就出來找我玩或者自己玩。它好像特別怕離開這個家，我只要開門它就飛走躲起來。我問了養鳥專家，說它約二個月大，應該剛會飛不久。我想朱十一剛來我家時也是這麼大。或許是我和朱十一的緣份未盡，它千方百計地投胎找到了我，找回到這個家裡。或許，是媽媽看我想念朱十一，又將它送了回來。
再或許是因為鳥會飛，孟婆攔不住，奈何橋奈何不了，所以記憶常存，生死迴圈，會去尋找它想要去的地方，尋找那個它喜歡的人。
萬物有靈，這是一隻沒有喝孟婆湯的牡丹鸚鵡，它叫朱十二。我還在等待它的主人來找它。
或者，一生一世專情的牡丹鸚鵡，它只愛我。所以，它的記憶裡，我和我的家就是它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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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餘生的時間，寫想寫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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