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忠親王老千歲”是《紅樓夢》的一段過往故人。要不是秦可卿突然去世用了他的那副價值連城的棺材板,無人知曉還有這麼一號人物。
然而,《紅樓夢》裡越是這種“曇花一現”輕描淡寫的人物就越要注意。義忠親王老千歲絕不是可有可無給秦可卿做襯托,反而他才是直接導致賈家抄家的關鍵人物。這一切要從他“壞了事”說起。
(第十三回)可巧薛蟠來弔問,因見賈珍尋好板,便說道:“我們木店裡有一副板,叫做什麼檣木,出在潢海鐵網山上,作了棺材,萬年不壞。這還是當年先父帶來,原系義忠親王老千歲要的,因他壞了事,就不曾拿去。現今還封在店裡,也沒人出價敢買。你若要,就抬來罷了。”
薛蟠講述的這件“紅樓夢前傳”,有很多線索值得注意。
一,薛蟠父親為義忠親王老千歲送“壽材”,代表薛家的攀附、押寶之意。
商人無利不起早,薛家在四大家族地位最低。他們想要出頭就要尋找靠山。賈家、史家、王家已經不再“給力”,只能另謀出路以作投機!
二,薛蟠父親尋到的“檣木出在潢海鐵網山上,作了棺材,萬年不壞”,這是“萬歲”之意。證明義忠親王老千歲是要做皇帝的。
當時的皇帝是太上皇,根據薛蟠父親去世的時間推斷,義忠親王老千歲能確定當皇帝才能用“萬歲”的棺材,身份當是太子。否則給一萬個膽子薛家大爺也不敢如此“僭越”胡亂辦事!
三,義忠親王老千歲結果“壞了事”,皇帝沒當成,棺材板沒得用,皇帝退位當了太上皇,新皇帝上位,薛蟠父親和叔叔雙雙都死了……
“壞了事”三個字背後一派權力鬥爭的血雨腥風,薛家押錯了寶一敗塗地也不冤枉。
而義忠親王老千歲丟了皇位生死不知。關鍵是他的父皇退位當了太上皇,兄弟上位當了皇帝,這就讓這段歷史有了一個模糊的原型。
關於《紅樓夢》有人當歷史,有人當百科,有人當文學。尤其涉及到皇權、官場的興廢,有說是清代康熙末年的九龍奪嫡故事,並結合江寧織造曹家抄家之事演繹。有說是明末南明的故事,崇禎之死。也有說是明初靖難之役,還有唐宋等故事……不一而足,眾說紛紜。
君箋雅侃紅樓認為這些可能都有點。但觀點恰恰與之相反。《紅樓夢》不是歷史書,而是擷取歷史典故,行興亡教訓的“警世恆言”!
書中所有涉及到的歷史典故,文學典故以及民間故事、戲曲詩詞等,不是所謂隱藏曆史,只是借鑑歷史興亡以警醒世人。
《紅樓夢》終究是文學,不是歷史藏頭詩!
閒言少敘,說起權力鬥爭,義忠親王老千歲與皇帝爭奪權力失敗,歷史上有四段頗為有名的故事與之類似。
第一,康熙皇帝太子胤礽兩廢兩立,九龍奪嫡最後便宜了雍正皇帝。
這段故事最被人稱道,以至於新紅學、曹學都以此為基礎。然而九龍奪嫡故事與《紅樓夢》的出入是太子胤礽與雍正不是敵對,也沒有太上皇。
第二,明代土木堡之變後,明英宗朱祁鎮囚禁南宮為太上皇,明景帝朱祁鈺為皇帝,後來發生“奪門之變”,太上皇朱祁鎮二度登基,朱祁鈺死,被降為王爵。
當時兩皇並立,與《紅樓夢》太上皇和皇帝“雙懸日月照乾坤”類似。
第三,明初靖難之役,朱棣“清君側”奪了侄兒朱允炆的皇位。也就是賈寶玉夢遊太虛幻境時,老嬤嬤說:“哪有叔叔睡了侄兒的床的理”的諷刺。
《紅樓夢》金陵和京城的設定無疑借鑑了這段故事。南京的寧榮二府和京城的寧榮二府對應,不是“真假”,而是明代南北二京的事實。
寧國公和榮國公建功立業比林黛玉的祖先要晚一代,也頗有靖難之役的影子。
不過,以上三個故事都有義忠親王老千歲的影子,卻並不完整。其實最像他“壞了事”的典故是第四段故事。
第四,唐初玄武門之變,秦王李世民殺太子李建成後,逼迫唐高祖李淵退位,修建興慶宮給太上皇居住,就是後來的大明宮,也叫“東內”。
如果將《紅樓夢》人物套進去。太上皇是李淵,皇帝是李世民,義忠親王老千歲無疑就是太子李建成。
薛蟠父親送給“太子”義忠親王老千歲的棺材板“萬年不腐”,代表“萬歲”之意,因為太子是未來的皇帝,棺材板如此寓意僭越比較小。
沒想到義忠親王“壞了事”,皇位沒了,棺材板不能用,薛家也陪著遭殃。雖然沒有抄家滅門,卻也被清算死了兩個當家人。
賈家當時作為太上皇的老臣,應該沒有捲入皇權爭奪。但心中無疑擁戴太子。否則也不會預設薛家投石問路。更不會不齒皇帝奪位不正,對其“不忠不順”。
皇帝恨賈家等四王八公老臣不肯“忠順”,扶持忠順親王為之敵對。史家的忠靖侯史鼎,也是因此得了爵位。注意他的“忠靖”是與賈家“逆反”對立的。
賈家對皇帝的態度,透過焦大罵賈蓉的囂張已經表明。不多提。
義忠親王老千歲的故事線索並不太多。卻對《紅樓夢》的朝政格局具有“撥開雲霧”的作用!
賈家為何抄家,皇帝為何不容賈家,北靜王為何拉攏賈家結黨,忠順親王為何與賈家毫無往來,賈元春為何突然晉升賢德妃,老太妃對賈家的意義……
君箋雅侃紅樓的觀點是透過義忠親王老千歲的線索,結合玄武門之變的衝突去理解《紅樓夢》的朝廷格局,得出皇帝彷彿李世民一樣雄才大略。卻因為得位不正不受賈家等四王八公老臣的擁戴和臣服。
賈家的興亡根源,還是在於皇權的爭奪上!源於義忠親王老千歲“壞了事”背後的權力大洗牌。賈家等老功臣集團,就像趴伏在得位不正的皇帝臥榻之側的“兕”,隱隱有著威脅。而虎兕相逢,必有一傷!
文|君箋雅侃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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