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封建社會,只要是大一統王朝,皇帝的廟號,一般都遵循“祖有功,宗有德”的原則。
而且大部分封建王朝都只有前一代或者兩代被稱之為“祖”,後面均被稱之為“宗”。
但是有個朝代例外,那就是清朝。
清朝努爾哈赤被稱之為清太祖,毫無爭議。
順治帝被稱之為清世祖,也勉強說得過去,畢竟是清朝入關後第一位皇帝,勉勉強強算半個開國皇帝。
但是康熙帝被稱之為清聖祖,那就有點吹牛了。
那究竟是何原因才導致康熙帝被尊封為“聖祖”,這麼一個不倫不類,卻大得嚇死人的廟號?
嗣皇帝為死去的老皇帝辦喪事,這在哪一朝代也無例外。
但雍正帝為康熙帝辦理喪事的超高規格與意義卻非同一般。
其根本原因也在於雍正帝登基即位時的特殊的背景。
在當時,整個朝堂中,不僅有八皇子允禩等勢力頗強的反對派,而且一般大臣中對新君有不信任感的也不乏其人。
在整個喪葬期間,反對派或在一旁看笑話,或尋機進行搗亂,以求給雍正帝蒙上不孝的惡名。
比如八皇子允禩就曾向雍正帝密奏,若用二萬名伕役移送梓宮至山陵,費用錢糧太多,可以減半而行。雍正帝可不相信允禩的建議是為了自己好,或者為了節儉,後來才探知道了,這裡包藏著誣衊新君不忠不孝的禍心,陷雍正帝於被動。
因此,不減伕役,成功地為康熙帝舉行喪禮,就成為雍正帝與八皇子允禩暗鬥,穩定時局的重要措施。
康熙帝去世當夜,雍正帝“慟哭撲地,良久乃起”,親自為康熙帝更衣。
接著,以皇帝的身份下令七皇子允祐守衛暢春園,十二皇子允祹先行回京陳設靈堂,又命十六皇子允祿和世子弘升護衛宮禁,十三皇子允祥與隆科多負責由暢春園至紫禁城沿途的護衛。
他本人親隨盛放康熙帝身體的皇輿回宮。
第二天,雍正帝在乾清宮為康熙帝行大殮禮。
他為表示對先皇的孝忠,特意下詔諸王貝勒、文武大臣進乾清門,公主王妃進乾清宮瞻仰康熙帝遺容。
他自己則捶胸頓足,哀傷呼號,盡情做出悲痛已極的姿態。
康熙帝的梓宮在乾清宮中停放了二十天,後移至景山壽皇殿。
在這期間,雍正帝頒發一系列上諭,聲稱自己不居殿內,不走正門,朝後不安坐飲茶,還要打破服孝二十七天的舊制,改服孝一百天。
實際上在第三天,諸王公大臣就奏請朝廷,應該恢復二十七日釋服的舊制,因為軍國大事和各種祀典大禮不可“久闕”,必須釋服才能舉行,大臣們為此來來回回上奏了三次,雍正帝才順水推舟,和其他皇帝一樣“勉從所請”,仍於二十七日後釋服。
後面一個環節更為重要,就是討論給康熙帝如何定諡號、廟號。
雍正帝再次抓住表現機會,進一步體現他的“純孝”名聲的時候到了。
於是雍正帝下詔:“我皇考大行皇帝纘繼大統,舊典本應稱宗,但經雲:祖有功而宗有德。我皇考……論繼統則為守成,論勳業實為開創。朕意宜祖號,方副豐功。(《清實錄》)
於是,康熙帝廟號居然被定為“聖祖”。
清朝就這樣,擁有了三個帶“祖”字的廟號,變得不倫不類。
做出這樣的決定後,雍正帝刺破中指,以血圈“聖祖”二字,表示盡哀。
可能他也擔心自己這些做法會使別人感到虛偽,因此為自己辯護說:“朕非於此自謂盡孝,亦非博盡孝之名也。況天降縞雪,林木皆白,自安奉梓宮,群鴉環繞殿庭,哀鳴七夜,仰觀天意,俯察物情,尚且如此,朕能已於沉痛乎?”(《清實錄》)
十二月初三日,康熙帝梓宮由乾清宮移至景山壽皇殿。
全朝上下都舉行了隆重的奉移禮,燒紙錠二萬,紙錢六萬,五色錢錠五萬,還燒酒飯二十桌,整羊九隻。
王公大們按照等級分別聚候在梓宮經過的東華門外南池子口、東安門內大街、騎河樓口、沙灘口等地。
康熙帝梓宮出景運門後安置在八十人抬舉的大升輿上,由雍正帝親送至壽皇殿。
自此之後,雍正帝每日三次到壽皇殿祭奠上食,長達一月之久。
二十七日除服後,雍正帝又頒發一條上諭,表示:乾清宮“是皇考六十餘年所御宮殿,朕即居其中,心中甚不忍。朕意欲居月華門外養心殿”。
這樣,清朝皇帝就開始以養心殿作為寢宮了。
雍正帝在那裡“齋居素服,三年如一日”(《清會典事例》)。
雍正元年三月二十一日,康熙帝梓宮由雍正帝及皇太后、皇后、妃嬪等護送,移往遵化景陵。
當初康熙帝在為父親順治帝辦理喪事的時候,並沒有親護梓宮赴東陵。
雍正帝為顯示自己的“純孝”,提出要親自護送康熙帝梓宮。
而且,他一改女真部落傳統的火葬,決定不焚燒皇考的棺木,使康熙帝成為清朝第一個土葬的皇帝。
從京城至遵化景陵有三百里左右,沿途共設五站供靈駕停宿。
每地都設有網城、旌門、黃幔城及停放康熙帝梓宮的蘆殿。
靈駕由雍正帝率諸王公大臣們護送,皇太后率皇后、妃嬪等走另一條路,傍晚到停宿地會集。
每天早晚,都要在黃幔城外陳設鹵簿,行朝奠禮、夕奠禮,百里以內的文武官員都要趕來跪迎,舉哀。沿途穿門過橋還要派大臣祭酒,燒紙錢。
康熙帝沉重的梓宮,由多達7960人組成的槓夫隊伍,分為60班,抬送至景陵。
梓宮到達景陵後,一直停放在暫安殿,直到同年九月初一,才與雍正元年五月病逝的雍正帝生母孝恭仁皇后一同葬入地宮。
雍正帝生母烏雅氏為護軍參領威武之女,自幼就入宮服侍康熙帝,生下胤禛後被冊封為德嬪,康熙二十年又晉封為德妃,一直到康熙帝去世。
雍正帝登基即位後,被尊為皇太后。
烏雅氏因為丈夫康熙帝去世,“哀慟過甚,體常違豫。及親送梓宮至陵,事畢回京,積哀莫解”(《清會典事例》)。
因此,康熙帝去世後,僅僅半年,她就隨之病逝。
半年之內,帝后二人相繼去世,這對剛繼位的雍正帝來說,不啻是一沉重的打擊。
但這種打擊並非完全出於情感,絕大部分是因為政治。
當時反對派正在不斷尋找各種機會,製造謠言,企圖動搖雍正帝的正統皇權。
皇太后的猝然去世無疑為他們中傷新君又提供了新的大好機會。
因此,雍正帝為皇太后舉辦喪禮,就不是一般的盡孝,而帶有洗清自己,堵住政敵之口的意義了。
皇太后的喪事,辦得和康熙帝的一般隆重,值得提出的是,雍正帝又決定將其母諡為孝恭仁皇后,與玄燁合葬入同一地宮。
雍正元年九月初一,他親自主持了康熙帝與孝恭仁皇后的葬禮。
在孝恭仁皇后之前,康熙帝曾有過三位皇后,均先去世,均與康熙帝合葬。
後來雍正帝在為康熙帝、孝恭仁皇后守孝三年時,為自己如此隆重地對待父母的喪事做過一個解釋:“皇考、皇妣雖有輕重之別,而朕之私衷則不容分視。……(朕)並非勉強從事,沽取孝名,以為觀美,止求朕心之安耳。禮盡則朕心自安。”(《清會典事例》)。
向朝廷上上下下解釋自己不是為了“沽取孝名”,而是為了自己的“私衷”,正說明雍正帝如此重視父母的喪事,其目的非同尋常。
這也就誕生了一個大一統王朝三位廟號為“祖”的奇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