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2007年就在中國開始探討原生家庭問題,提出“為什麼家會傷人”的辯題;
他,在2016年在著作中提出的“大多數中國成年人,心理水平是嬰兒”,曾引起了軒然大波;
也是他,犀利地提出了中國家庭問題是“焦慮的母親+缺位的父親+失控的孩子”。
他就是武志紅,在中國網際網路上最具影響力也最具爭議的心理諮詢師、作家。
武志紅
出生於河北,是一名心理諮詢師作家。畢業於北京大學心理系,2001年畢業於北京大學臨床心理學專業碩士,導師是國內著名的心理治療學家錢銘怡。曾著有《為何家會傷人》、《為何愛會傷人》等十餘部著作。
秋末的廣州,在武志紅心理諮詢室,我們終於完成了期待已久的對他的專訪。
我們聊到了“焦慮的母親+缺位的父親+失控的孩子”是否有改善,聊到了“喪偶式育兒”,聊到了現在的家長為什麼比以前更焦慮了,聊到了如何培養出一個身心健康、未來在社會發展中能立於不敗之地的孩子。
窗外南國的陽光和煦,室內綠意盎然,和犀利的文風不同,武志紅本人謙遜、溫和、理性,但談話中的一些犀利洞見,卻還是時不時讓我們為之一驚:
“中國家長的情感能力好像很不容易發展出來,我們不會愛;
做母親必須得有戰鬥意識;
熱愛會讓你和這個事情建立深度關係,沒有熱愛,你只能是平庸地活著。
當孩子無條件順著父母的意思,這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他就失去了自我。
大多數中國人都沒有形成自我”
為方便閱讀,正文以第一人稱呈現。
本文配圖自電視劇《坡道上的家》
#01
父母要做孩子情感的容器
在訪談的開始,我們問了武志紅老師一個問題:
教育資源越來越豐富了,為什麼家長的焦慮程度好像比之前更高了?擔心也更多了,既擔心孩子成為“精緻的利己主義者”,也擔心孩子度過虛無的一生。
教育投入最大卻也焦慮程度最高的一代家長,該如何消解這些擔憂呢?
讓我們越來越焦慮的“陡峭的心智空間”
我們可以從我提出的【人性座標體系】上來分析這件事,簡單地理解就是人最重要的有兩個維度:
一個是自戀維度,即權力的高低、力量的強弱;
另外一個是關係維度,即情感維度。
我覺得我們中國人的心智主要集中在“自戀維度”上。我們整天講出人頭地、積極上進,從陳勝吳廣就開始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我們社會的階層流動,特別在80年代以後是一個特別普遍的事情。所以這會導致我們對“出人頭地”特別重視,就是我們對自戀維度特別地關注。
自己是不是更有力量、更有價值、是不是在社會上有地位?在教育問題上具體表現出來,就是是不是隻有100分、95分、Top 5才值得生存?
現在,無論是有錢人還是中產階級還是底層,大家都焦慮。比方說你感覺自己的階層固化了,你感覺沒有希望了,孩子就是新生命,有孩子就有希望,所以最後就變成了大家都拼命雞娃。
所以說雖然社會條件越來越好,大學越來越多,錄取率越來越高,但是結果大家競爭反而變得更加激烈,其實就是“自戀維度的競爭”的一個部分。
還有一個是“關係維度”,指的就是“情感維度”。我們看歐美影視劇,就覺得裡面的父母好像情感能力特別的好,我們中國家長的情感能力好像很不容易發展出來,直接就會導致這麼一個現象:我們不會愛。
我把它稱為人性座標體系,如果比作一個數學體系的話,假如我們對“自戀維度”特別敏感,比方說從負10分到正10分,我們一般的是從-8到8,這是我們在意的一個部分;但是我們的情感維度可能只拓展1分、2分,然後這就會導致一個現象,我把它稱為“陡峭的心智空間”。
而假如我們在情感上活出來了,我們知道怎麼愛孩子、夫妻之間怎麼更好地相愛,就意味著“關係維度”有所拓寬,“關係維度”拓寬之後,我們心就變得平靜寧和,因為它是一個巨大的心理空間、一個比較圓融的心智空間。
如何不成為“精緻的利己主義者”
我們說的“精緻的利己主義者”,他的心智就是在“自戀維度”上,他沒有發展出“關係維度”,他不知道愛是什麼。
用我的另一套語言體系來講,心智是在一元體系還是在二元體系,還是在三元體系。一元體系就是世界只有一箇中心,就是我。當然有些人是變成了一種嚴重的討好型人格,就是說我永遠不把自己放在中心,但我永遠把另外一個人放在中心。
而二元世界指的是我和你可以並存,你和我都是好的,他是壞的,我為了和你好好相處總是要找出一個敵人來。三元世界就是我、你、他都是好的。
當一個人的心智在一元世界,要不然是利己的,要不然是嚴重的委屈自己,就變成一個病態的利他主義。
如何不度過“虛無的人生”
現在有很多富裕家庭片面地看待歐美所謂的快樂教育,認為孩子“只要快樂就好”,但又擔心孩子在自戀維度上發展欠缺了。
對此,我認為當然是因為我們過去可能會把歐美的教育給過度理想化,我把它概括是“完成,不是完美”。當我們發起自己很多重要的意願之後,我們能不能最終完成?而且最好構建起一個社會關係,和這件事建立關係越來越深,最後我們取得了不起的成就。
其實當我們深入到深度關係之後,我們才知道有一個東西存在,英文最喜歡講being,但是“存在”是什麼?其實就是中國文化整天講的“道”。
這個世界有一種深刻的本質,但這個本質你簡單地活著是體驗不到的,你必須在進入到深度關係之中才能夠碰觸到事情的本質。
比方說我們看一個杯子,我們普通人看這個杯子就是這樣。假如一個對色彩極其敏感的人,一個設計師,他看這個杯子的角度跟我們是完全不一樣的。
各種各樣的事情,我們要去能把它做成、做好,甚至深入到它、體驗到深度的本質,這才叫“真正的精英”。
假如我們就是一種浮在表面上快樂地活著,整天吃吃喝喝度日,就會有一種虛無感;而當你達到上面的地步的時候,你必然在自戀維度上、在力量維度上會有不可思議的發展,而且你不僅僅是發展自己的能力,你那時候就會真有一種感覺:這個世界是如此存在的。然後你也感覺到自己真實地存在這個世界上,這是人生意義感的一種。
愛最首要的特徵就是“平等”
那麼在家庭關係中,什麼是健康之愛呢?
愛,首先有一個重要的特徵就是平等。像我們講自戀維度的時候,它的特徵就是高和低,即有人在高位、有人在低位。“我是你爸媽,你就得按照我的來”,這種“孝道”其實就是不平等,因為這是父母對孩子絕對的一種權利。
所以,當我們在陡峭的心智空間裡會出現一個巨大的問題:
我們很焦慮,因為在我們在自戀的低位的時候,可能覺得很羞恥、覺得自己差勁;但是我們到自戀的高位的時候,我們覺得很不安,因為覺得別人嫉妒自己,或者擔心自己掉下來怎麼辦。所以,無論是低位還是高位都很容易焦慮。
但是假如我們有情感維度,情感維度就像一個平穩的大地,我們覺得“上上下下”是一個沒所謂的事情。情感就像一個容器,當我們從高空掉下來的時候,如果你覺得下面有情感、有感覺,我們就有種被承接的感覺。
中國文化,尤其是儒家,“禮”是其中特別核心的。禮是什麼?禮就是等級,等級森嚴,誰在高位、誰在低位,要維持一個穩定的秩序。我們過去一直都在強調要秩序、規則、等級,對於情感反而不怎麼清楚了。
而愛的定義,更簡單來說就是心甘情願對別人好。
但是在我們文化裡面,母親通常是怨氣很大的。如果她在一個“重男輕女”、缺愛的環境中長大,嫁到了婆家又被孤立,這種情況之下養好一個孩子確實是“無源之水”。
有些母親表現得任勞任怨、非常付出,但是自己卻感覺:“我很辛苦,我為了生你,把自己的命都給了你”,母親看似給了孩子很多愛,給了很多東西,但是沒有心甘情願,也沒有享受這樣的過程。
這個時候孩子必然有巨大的內疚感,所以當孩子一旦懂事就再也不會向母親要任何東西。
什麼樣的父母是好父母?精神分析中強調一個容器的功能:就是當孩子把事做好的時候,認可他;當孩子遇到挫折的時候,支援他;允許孩子的情緒、允許孩子的生命力,在其中自然的流動……也就是這三個條件。
現在,中國父母真是好了不少,過去是孩子把事做好了,“不許驕傲”;孩子遇到挫敗了,“怎麼這麼差勁?!”
我們說,父母要做孩子的一個容器,讓孩子的生命力和情緒在和父母的關係中流動。
媽媽要做幼小孩子的容器,丈夫要做妻子的容器,整個社會要做家庭的容器。這樣一來,母親就感覺到沒有太多的後顧之憂。但是,假如母親是孤獨的、匱乏的,憑著天性說她要對孩子好,這就對她的要求太高。
#02
不要讓戰鬥的母親,
成為無源之水
早在幾年前武志紅老師就提出了我們家庭教育的最大的問題就是“焦慮的母親+缺位的父親+失控的孩子”,這些年,這個問題有緩解麼?
而廣受詬病的“喪偶式育兒”,又要如何求解?
全職媽媽和職場媽媽之辯中,女性該如何選擇,全社會又該如何給予支援?
社會系統要給到母親足夠的支援
在之前出版的書中,我曾提到過“焦慮的母親+缺位的父親+失控的孩子”,這個言論是建立在國內精神分析老師李夢潮的理論上,他講到我們文化中的兩個傳統:威權主義和重男輕女。這兩個東西交織在一起,導致了在我們國家“焦慮的母親+缺位的父親”特別的嚴重。
這個現象這些年應該是改善了不少,比方說男女平等、平權,對女性的重視、父親的意識都比以往好了很多,雖然沒有發生根本的轉變,但它是個漸變的過程。
我覺得在這方面真的需要構建一個系統,其中關鍵的一個環節是做丈夫的不能覺得“我不知道怎麼帶孩子、我不知道怎麼融進去”,就在外面做甩手掌櫃。
歐美精神分析有一個課程叫嬰兒觀察,不僅是學習者、包括整個社會系統,他們都有這樣的這麼一個共識:如果發現是一個母親單獨在帶一個孩子,這就是一個高危狀態,這個孩子會很容易被帶不好,這個母親需要支援,社會系統要進一步給母親一些支援。
對於現在網上流行的“喪偶式育兒”,站在女性的角度上,我覺得母親必須得有戰鬥意識。在你生孩子之前,你得要做好評估:你老公給你多少支援,誰能給你支援,誰會給你帶來麻煩,要做清晰的評估。
在我的心理諮詢來訪人群中,60%的家庭離婚是從生了個孩子、婆婆過來幫帶孩子開始的。
要做年輕的媽媽,你得要有意識:育兒不是你一個人能搞定的事情,就算你一個人能搞定也太辛苦了,必須要跟你老公談好,你要給我支援:人力、金錢、家庭上的支援。
全職媽媽也需要發展自己的自戀維度
現在越來越多職業女性迴歸家庭做全職媽媽,社會對全職媽媽的要求要比對職場的女性要求還要高。
因為全職媽媽首先經濟上沒有保障,但就算有了保障,你老公掙錢挺多,但是他給你嗎?他讓你支配嗎?另外就算讓你支配一些,老公有沒有清晰地意識到家庭勞動、生兒育女、把孩子養大,都是極其具有價值的。
做全職母親的話,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你的世界變小了。
如果你非常有意識的繼續拓寬自己的世界,一直持續保持一種開放性,而不是把注意力都放在孩子身上,這樣還行;但假如你的世界變得特別的小,只有孩子、只有老公,是非常危險的。
全職媽媽也需要發展自己的“自戀維度”,自戀維度又是權力維度、力量維度,人的天性是需要在自戀的高位上去發展的。
全職媽媽需要發展自己的力量和權利,在家裡頭她始終是有話語權的,而不是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話語權越來越低。如果覺得自己越來越糟糕,越來越不認同自己,這事就麻煩了。
男性也要“生個孩子”
女性確實很累,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講,做媽媽也有巨大的獎賞,是因為孩子天然地親近母親,有懷胎十月、母乳養育的過程,女性天生是就是體驗性的。
我們老說女性情緒化,重視情緒、情感和體驗,很難活在頭腦之中。但是活在頭腦中的人,其實帶孩子有巨大的危險,比方說一歲前的孩子都不會說話,只能透過情感去跟孩子溝通連結,女性的情感能力、她的情緒化,在體驗上是一直開放的。
而用我的語言來講,就是男人也得“生一個孩子”,這個孩子就是自己的創造力。你有公司、你有書、你有為之奮鬥的愛好,就是你要有一個成就。
雖然女人生孩子代價也很大,難度很高,但是天然的,你只要遵循天然的過程,就有一種創造感。但是對男人來講,他要創造一個孩子難度很高,因為畢竟在社會上存在著殘酷的事實:就是能夠“創造出孩子”的男人是少數。所以男性中年就面臨著自己可能創造不出來孩子,覺得這一生虛度了,這是男性要面臨的問題。
#03
最核心的競爭力是人格
採訪過半,中國家庭教育問題的Why我們搞清楚了,但How還要進一步探討:什麼是我們的孩子活在這個世界上真正的競爭力,幸福的源泉?
而曾寫作過《為何家會傷人》武志紅,現在還認為“原生家庭”對孩子的影響至關重要麼?那麼,什麼又是好的原生家庭?
真正的熱愛
我前兩天在微博上發了一條,我認為最核心的競爭力是人格,而人格其實來自於父母跟孩子的關係。所以教孩子技能不如給孩子愛,因為當你給了孩子愛,給了孩子更多的相處,孩子會構建起很好的人格。
我現在做老闆了,越來越深地感覺到,招個大學畢業生挺容易的,但招一個內心有熱愛的人就非常困難。
如果真正熱愛的話,最後你會發現以熱愛本身帶來的內部的獎勵是你源源不斷的動力,而外部的獎勵變得不是那麼重要了。
像我研究心理學、寫作,如果我對我的文章不滿意,是最嚴重的事情;如果我對自己非常滿意,哪管別人怎麼說。所以我覺得熱愛是非常重要的品質,但熱愛在中國職場上我覺得誇張點說簡直是百裡挑一。
熱愛會讓你和這個事情建立深度關係,但是沒有熱愛,你只能是平庸地活著。
真實的活著
我們不能讓孩子真實地活著,這也是中國教育中存在著的巨大的問題。
我也是在招聘中發現,一些聽上去非常簡單的品質,比如真實,是很多人都不具備的。我覺得只有真實的人,才能夠在長期的發展之中立於不敗之地。
真實自我(True self),是指我的感覺是圍繞著我自己來構建的,我的自我是以我的感情為中心構建;虛假自我(False self),是說我的思路不是以我的感情為中心構建,實際是圍繞著父母之一通常是媽媽的感情而構建的。這,就會導致這一個人是“真”的還是“假”的。
像現在說的“空心病”,就是虛假的自我,而當你是真實地活著的時候,你和任何事物建立關係都是有感覺的,你喝水是有感覺的,這時候你的感覺非常的豐富,你怎麼可能會有空心病?
我對“空心病”的理解就是你的核心不是自己的感覺,你的自我是圍繞著別人的感覺、圍繞著父母的感覺而構建,這個時候這個人就是空心的。我們的文化也基本上不鼓勵一個人發展自己的個性化思維,所以導致“空心病”非常之多。
當一個人是真實的時候,他會按照自己的感覺和社會和外部事物相處,這個時候自然而然就會有熱愛,熱愛就會帶來投入和專注。
當我們是虛假自我的時候,我們就覺得對世界有所隔膜,好像很難跟事物建立起深度關係,然後導致我們在跟外部世界相處時心不在焉、拖延、走神,最後演變成我們需要培養注意力。
其實注意力本來都不需要去培養,就是你不去破壞孩子的感覺。孩子小的時候可能有很多時候都像永動機一樣,對所有的事情都充滿飽滿的熱情。
在我們經常講孩子“乖”、“要聽話”,這是很危險的。幾乎所有的父母誇自己孩子的時候都會用到“乖”這個詞,但當孩子無條件順著父母的意思,這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他就失去了自我。
這樣一來就意味著他以後極有可能平庸地活著,就是因為他不能夠和事物和這個世界緊密地、真切地去相處,中間隔了一層東西,這是一個極其普遍、比較致命的這種狀態。
我們總會說贏在起跑線上,讓孩子從幼兒園就開始把知識比拼上去,其實忽略了這些你的孩子就輸了。而現在很多老闆喜歡招名牌大學生,其實都不如招一個有真正熱愛、真實活著的人。
最好的起跑線,就是好的人格
我認為“贏在起跑線上”是指在孩子很小的時候,就給了他一個好的人格。
好的人格從哪來?作為父母跟孩子好好相處,構建好的人格,這是一個極好的起點。當孩子有了這個起點,相當程度上可以說在未來社會將立於不敗之地。
良好的人格,就包括構建真實的自體,真實自體就建立在這麼一種感覺之上:我可以按照我的意願去活。
按照英國的精神分析學家威尼克特的說法就是需要“一個不報復的人”,不懲罰不報復,主要講的是媽媽,但我們可以把它理解為整個撫養環境,需要一個不報復的人滋養出孩子的這種感覺:世界已經準備好,歡迎你的本能排山倒海地湧出。
不用擔心這樣會培養出沒有責任感和上進心的孩子,其實自戀維度是天然的,孩子們天然想站在自戀的高位。所以孩子們的競爭意識很強,這就又涉及到自我效能感,孩子天然想去嘗試各種各樣的事情。
那麼這個時候孩子必然會面對兩種情況,一種是把事做好,或把事做砸了。所以我們前面講的父母要做“好的容器”,孩子做好了去認可他;孩子做砸了、遇到挫敗了支援他,把孩子托住了。
比方說一個一歲的孩子他想爬過來喝杯水,這對他來講就是個難度不得了的事,這個事他做好了,就感覺“我真棒我了不起”,這就是自我效能感;而他遇到挫敗之後,他就感覺“我愚蠢,我完蛋了,我怎麼連這個事情都做不好”,這時候父母要作為容器把孩子給托住了。
或者理解為孩子的自我出現了一個嚴重的裂縫,世界被瓦解被摧毀的時候,這時候父母做了一個好的容器,其實就是把孩子修補好了,孩子的人格變得完整,又可以重新去做連續地努力。
這樣一來,孩子就有一個巨大的生命,明白世界是可以按照我的意願來發展,就算我會經常遇到挫敗,但只要我能夠連續的努力,最終就覺得獲得一種感覺:我能行。
當孩子有了這種意識狀態的時候,你發現很多時候都不需要去給孩子做各種各樣的輔導、教育,他們靠著天然的生命力和人格基礎,就能做好各種各樣的事情。
讓我們更堅韌的“抽象意義上的自我”
假設我們在最初的時候是一張白紙,父母在最初怎麼刻畫,是他們留下的最原始的一個痕跡。從人格的角度來講,父母對孩子的關係模式也就是這樣。這個東西的確是在小時候就定型了。
我覺得大多數中國人都沒有形成一個重要的東西,就是自我,沒有形成一個抽象意義上的自我。
比方我現在想喝水,這涉及到精神分析經常講的東西叫做動力。我們任何一個起心動念、任何一個具體的想法、願望意志,都可以稱為是一個動力。
比如在街頭上有些人就是吵了個架,就寸土不讓,你死我活。因為一點小事就要死的人,為什麼?因為很多人的自我是“動力水平”,覺得“我就是我的動力,我的動力就是我”。當這個當下的“我”,產生了一個願望,願望沒有得到實現,“我”就死了。
比如因為停車位吵架,是因為他們感覺那一刻不是為了爭一個停車位,而是說誰死誰活這麼個問題。如果這次我贏了,這一刻我感覺“我”活了下來,如果我輸了,那麼這一刻“我”死了。
比動力水平稍好一點的是意志,比如喝水這件事,這裡沒有,我就走出去再倒一杯。動力水平講的是必須、當下、立即、完美地得到實現,如果沒有,我就好沮喪苦惱;而意志水平是這裡沒有水,我可以去其他地方獲得,意味著有了時間和空間,可以延遲滿足,此路不通換一條,條條大路通羅馬。這時動力就升級為意志。但有時意志水平也會有比較大的問題。
只有當有了一個抽象意義上的自我的時候,每一個具體的動力都不是我,每一個具體的意志也不是我,而是有了一個超出所有具體的動力和意志之上的一個抽象意義上的自我。
當有了這個自我,各種具體事件的成敗得失都不那麼重要,這些都不會決定我的生死,而是感覺時時刻刻“我”都在。
在我們文化之下,無論我們的文化還是家庭,都不鼓勵一個人發展自己的個性,發展自己的個性上的自我,所以會導致很多人雖然已經是成年人了,但是自我都還沒有產生,所以就變成了對各種各樣具體的事情特別在意。
但當我們有了抽象意義上的自我,我們就變得很堅韌,變得能夠承受各種各樣的事。
所以既然我們講到人格就是人最大的核心競爭力,那麼原生家庭就是一個人最大的命運。人格一旦形成,改變就非常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