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臨黃海,南望泰山,這是一所中國近代教育的起源性大學。
為黨育人,為國育才,這是一所與祖國同呼吸、與時代共命運的愛國學校。
“惟有變法自強,為國家安危之命脈,亦即中國民生之轉機。”1901年,在推動中國教育近代化的背景下,山東大學堂應運而生。
從山東大學堂創辦14年僅770餘名畢業生,到如今已培育畢業生60萬餘名;從救亡圖存的覺醒年代,到篳路藍縷的建設時期,再到踏浪前行的改革征程——
120年,跨越兩個世紀,“為天下儲人才,為國家圖富強”,山東大學不改初心,薪火相傳,寫就了一篇篇“頂天立地”大文章。
——————————
激盪天地,寫就家國文章
從誕生第一日起,這所大學便以弘毅擔當為己任,將愛國情懷深深刻入骨血。
回望1931年的大學校園,內憂外患下,學生愛國運動風起雲湧,地處青島的山東大學前身國立青島大學。
九·一八事變後,該校179名學生欲往南京請願,在火車站遭遇反動軍警瘋狂阻攔。其中一名學生楊希文試以臥軌舉動逼迫當局最終同意放行。
同年,面對國破家亡,13名東北籍學生憤然返鄉投筆從戎,卻以被勸返而告終,這所大學第一時間為歸校的13名年輕人恢復了學籍。
到農村,改方言,用文藝喚醒民眾、宣傳革命——俞啟威、王弢等進步青年成立海鷗劇社,一幕幕原創話劇,猶如“預報暴風雨的海鷗”,刺破黑暗的天幕,為救亡圖存奔走呼號。
1949年青島解放前夕,二度出任山大校長的趙太侔無視南京國民政府教育部勒令其南下的密令,暗中躲進一間對外不開放的病房直至解放日的到來。
民族存亡之際,山大人前赴後繼、共赴國難,或投筆從戎、堅持抗戰,或轉戰各地、堅持教學;新中國成立後,這份厚重的家國情懷經代代山大人傳承,仍歷久彌新。
對27歲即擔任山大物理系教授的王淦昌而言,“以身許國”成為他一生中的不二選擇。在德國獲博士學位後,他曾婉拒導師的挽留;國家經濟困難時期,他毫不猶豫捐出個人積蓄;為國鍛造重器,他隱姓埋名17年,奔赴青海高原和新疆戈壁,投身核武器研製,貢獻卓越。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來勢洶洶,距退休僅1年的山大二院教授馬承恩主動請纓,出任第四批援鄂國家醫療隊隊長兼臨時黨支部書記,在抗疫一線奮戰50余天。“那是醫務人員的戰場,國家有需要,人民有需要,我們就得衝上去!”
作為山大校史上第一位女校長,樊麗明有個習慣,在每年的迎新典禮和畢業典禮致辭中,她總會以點名方式與優秀學子對話,他們中不乏希望以醫學反哺家鄉父老的藏族姑娘、紮根基層開展教育扶貧的研究生支教團成員、主動前往家鄉防疫前線的學生黨員……
在樊麗明看來,“家國情懷是山大人共同的精神追求,是支撐山大人奮勇向前的源動力,已經成為山大人的首要品質,內化為最重要的文化基因。這種博大的胸襟和氣魄,根植山大人的心底,從未動搖、從未放棄、從未改變”。
為國育賢,寫就樹人文章
在山大的百年世紀林中,豎立著一尊聞一多先生的半身雕像,先生濃髮長鬚,不怒自威。這位愛國詩人愛才惜才的佳話流傳至今。
上世紀30年代的山大前身是國立青島大學,在校長楊振聲治下,名師匯聚,群星璀璨。被聘為文學院院長的聞一多素以教學嚴格聞名,卻毫不吝嗇地將98分給了一名數學考0分的學生。這名被破格錄取的學生即是日後被稱為“現代詩聖”的臧克家。
此後跟隨聞一多學習的兩年多時間裡,臧克家無時無刻不感受到老師的嚴謹。有一次,臧克家去先生家拜訪,正碰上聞一多焚詩。聞一多解釋,不成熟的詩一定要燒掉,這讓臧克家深為感動,回來後立馬燒掉了自己的詩稿。“我的詩是從火中開始的。”臧克家曾回憶。
這份對學生不遺餘力地培養、關愛,國學泰斗季羨林感同身受。1926年,他入讀山大附中,當時山大實行大學高中、一體化教學。時任校長王壽彭發現,季羨林雖不喜讀書但極為聰明,便與其約定,若年終考試得第一,就送他一份獎勵。
季羨林暗自發憤,果真得了第一,校長沒有食言,兩幅親筆字畫成為季羨林一生最為珍視的禮物。在他看來,是山大改變了自己的人生。
平日言傳身教,一旦學生有錯,更是竭力教誨。
唯有師者才能體會“立德樹人”的分量。山大中文系一級教授馮沅君的學生們清晰記得,老師去世前幾日,曾神情恍惚地走進護士辦公室,她以為又走進了課堂,竟重振精神大聲講起課來。在講臺上站了半世紀之久,培育桃李無數,馮沅君傳道授業的初心始終未改。
俯身叩學,寫就崇實文章
120年間,耕耘在祖國各個領域的山大畢業生屢屢獲譽“基礎紮實、作風樸實、工作踏實”正是這所老校崇實品格的真實寫照。
翻開山大校史,早在《山東大學堂章程》裡就鮮明彰顯:“大學堂首貴崇實,應掃除積習,力戒靡費。”
1932年,這所大學的數學系僅畢業了幾名學生,而該系招生人數為幾十人,學校實行嚴格的學分淘汰制以保證人才培養質量。
經一代代師者身體力行,“崇實”二字被詮釋得淋漓盡致。
這二字刻在老舍對學生作業的小楷眉批中,結構、段落,甚至標點符號,無一敷衍,不僅如此,老舍還常常見微知著,提出更多建設性修改意見。
這二字融入我國實驗胚胎學奠基人童第周對學生一字一頓的訓誡中:科學研究要實事求是,來不得半點馬虎和虛假,有些實驗要多次重複,結論才能經得起歷史的考驗。
我國切削加工研究領域開拓者艾興親自推算學生論文涉及的每個公式的身影中,同樣可見“崇實”二字。在他看來,“任何公式,無論來源於哪裡,都應得到反覆的演算和推敲,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博士論文的嚴謹,這才是治學的態度”。
被稱作“中國雷達之父”的束星北的學生於良曾回憶這樣一段“不合時宜”的學術辯論:上世紀50年代,當時中國最著名的熱力學家王竹溪來山大開辦講座,大禮堂座無虛席。講座中場,身穿藍色長袍、高大魁梧的束星北走向講臺,沒有任何解釋和開場白,出口毫不客氣:“我有必要打斷一下,因為我認為王先生的報告錯誤百出,他沒有搞懂熱力學的本質。”
接下來,束星北捏起粉筆,一邊在王竹溪幾乎寫滿黑板的公式和概念上打叉,一邊解釋錯在哪裡。於良清晰記得,老師就這樣滔滔不絕講了40分鐘,全然沒有顧及一旁主講人的尷尬。
師者如此,學生亦然。
敢為人先,寫就創新文章
如今的山大,5個學科進入ESI全球排名前1‰,新增國家級科技創新平臺6個,承擔自然科學國家重大重點專案191項,金融數學、生殖醫學等研究世界領先……曾有人問,這座老校至今保持活力的密碼何在?答案是敢為人先,追求創新的品質。
1951年,在時任校長華崗力推下,中國高校第一份文科學術雜誌《文史哲》誕生於此。習近平總書記在給《文史哲》編輯部全體人員回信中說,《文史哲》創刊70年來,在黨的領導下,幾代編輯人員守正創新、薪火相傳,在弘揚中華文明、繁榮學術研究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在國內外贏得一定聲譽,你們付出的努力值得肯定。
該刊扶植小人物的辦刊宗旨一直為人津津樂道,而該刊最早的一篇小人物文章竟出自一名大一新生李希凡的課堂習作。
除培養青年學者,《文史哲》曾幾度左右中國大陸的主流學術方向。上世紀50年代,“八馬同槽”(即八位史學教授)共舉山大史學盛況,在為首的山大歷史系主任楊向奎主持下,我國史學界“五朵金花”(即“五場重大論戰”)中,至少三朵盛開在《文史哲》上。至今,該刊仍被視作學術風向標之一。
從16歲上山大第一次接觸晶體,材料學家蔣民華便與晶體材料研究結下不解之緣。他帶領創新團隊研究出多種國際領先的功能晶體材料,打破西方壟斷;他力主談判,將山大自主研發的KTP晶體成功出口海外,打破了我國高技術只進不出的局面,開創“教授言商”新風。“知識不像古董,放放就不值錢了,不能吃老本,要不斷更新。”蔣民華曾說。
在山東大學黨委書記郭新立看來,“我們將以敢闖敢試、敢為人先的膽識,以追求卓越、勇攀高峰的氣魄,以時不我待、只爭朝夕的精神,積極探索中國特色世界一流的山大道路,努力建設一所擔當中華民族復興大任的世界一流大學,在強國偉業中彰顯百廿山大的辦學初心和價值追求。”
如今,這份敢為人先的氣度正帶領這所百廿老校走向更遼遠的未來。
2017年起,一項針對中國大陸以外的國家和地區所藏漢籍而開展的“全球漢籍合璧工程”在山大正式啟動。摸清境外所藏中華古文獻的“家底”,繼而研究整理,以饗世界漢學界。一如百川歸海,“守”與“變”的交匯令這片文明之海生生不息。
這是山大的驕傲,也是中國的驕傲。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邢婷 來源:中國青年報 ( 2021年10月14日 01 版)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