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6月22日夜，蘇聯西南方面軍位於捷爾諾波爾的司令部裡，西南方面軍司令米哈伊爾·彼得洛維奇·基爾波諾斯上將正看著眼前的一份命令發愁，這是一份來自於蘇聯總參謀部的命令。基爾波諾斯被這份命令氣得暈頭轉向，因為這份命令是一份過於“樂觀”的命令，並聲稱作戰部長伊萬·赫里斯託福羅維奇·巴格拉米揚上校沒有向總參謀部提到兩個德軍裝甲集團突破他們方向的事情。

那麼，這份命令到底是什麼，竟然讓基爾波諾斯上將的情緒都不連貫，對巴格拉米亞大發雷霆呢？

有問題的命令

我們可以看一下這份來自蘇聯總參謀部的命令，這份命令被稱為“第003號命令”，我們引用巴格拉米揚在回憶錄中的原文——“電報的開頭是情報判斷，它正確地指出，敵人（德軍）正在向弗拉基米爾—沃倫斯基和拉澤胡夫，也就是第5集團軍中央和左翼實施主要突擊。但對戰爭第一日的總結過於樂觀，電報指出敵人僅僅在這些方向以很大的代價取得了很小的戰果。而在蘇德和蘇羅（羅馬尼亞）邊界的其他地段，進攻者的衝擊都被打退了……”

“……對我們方面軍（西南方面軍）的任務是堅守蘇匈（匈牙利）邊界，以第5、第6集團軍，至少五個機械化軍的兵力和方面軍全部航空兵對盧布林方向實施集中攻擊，合圍和消滅在弗拉基米爾——沃倫斯基，甚至是克雷斯特諾波爾正面進攻的敵軍集團，6月24日終前攻佔盧布林地域……”

這份命令毫無疑問是有問題的，難怪西南方面軍司令基爾波諾斯上將對此大發雷霆，認為這是一份徹底的、紙上談兵式的命令，而西南方面軍現在根本無力完成這麼一道命令。就眼下的實際情況來說，西南方面軍處在一種非常混亂的情況下，他們面臨的是德國統帥部在蘇聯南部方向寄予厚望的第一個大戰役，蘇聯第5集團軍防禦地帶遭到了德軍重兵攻擊，打頭陣的就是德國第1裝甲叢集，而方面軍的各機械化軍和預備隊都非常分散，且距離交戰地區路途遙遠。

在這樣的情況下方面軍根本湊不齊反擊所需的兵力，除了防禦之外不可能做出任何有價值的行動。簡而言之，那道命令只能用莫名其妙來形容。

方面軍的實際情況

毫無疑問，現在西南方面軍只能採取守勢來抵擋德軍的攻勢，進攻什麼的更是想都別想。方面軍參謀長馬克西姆·阿列克謝耶維奇·普爾卡耶夫的說法更為直白一些，在看到了這份命令後他直言：“我們能在邊界上頂住敵人，並在防禦戰中擊退對方就謝天謝地了。”

隨後他冷靜而客觀地分析了敵我態勢——在盧茨克方向的柳博姆利和索卡利之間的區域，德軍就投入了包含數個裝甲師和摩托化步兵師的強大兵力在進攻。

反觀蘇軍僅僅部署了第45、62、87、124步兵師，這四個師都只展開了兩個步兵團的兵力，編制內的另一個步兵團和支援部隊還在行軍途中。到6月23日最多還會有1個步兵師和第22機械化軍的兩個師增援，而且第22機械化軍最有戰鬥力的第41坦克師能不能及時趕到都是問題。

也就是說到了6月23日時，西南方面軍最多隻能投入7個不滿編的師來作戰，而德軍卻已經投入了10個師的兵力，雙方的兵力對比明顯是德軍更為有利。

請注意，這只是德軍進攻的第一梯隊，德軍的第二梯隊還沒有投入戰鬥，6月22日下午16時，西南方面軍的偵查部門已經在烏斯季盧格西北發現了德軍200餘輛坦克，而這不是唯一發現德軍預備隊的地方。

西南方面軍的預備隊開赴前線需要一週的時間才能全部抵達，目前唯一的方案只能是讓預備隊改變行進方向，在方面軍縱深地帶的舊築壘地帶構築防禦。這樣才有希望擋住德軍強大的兵力，並有可能在之後發動反擊。

從普爾卡耶夫的話裡，我們不難看出西南方面軍的窘境，他們處於一種連防守都力不從心的可怕境地裡，眼下最好的方式確實是防禦，而不是緊急投入進攻作戰。然而，總參謀部的命令寫得很明確了，要求他們立刻發動進攻，顯然不會容許他們採取防禦策略。西南方面軍的軍事委員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瓦舒金也採取同樣的說辭，認為應該無條件服從上級的命令，留給西南方面軍的選擇似乎只剩下反擊一途。

可是，這一切都不能解釋一個問題，蘇聯總參謀部那道莫名其妙的反擊命令是怎麼來的？難道蘇聯總參謀部都發了瘋嗎？

基於錯誤情報的命令

有關於這一錯誤命令的下達原因，在蘇聯官方檔案裡並沒有被提及，蘇聯總參謀部的戰時檔案裡對此也未加解釋。顯然，蘇聯的記錄有意地迴避了有關於戰爭初期的損失問題和原因，情願將其歸結於是德軍過於強大和各方面軍沒有做好準備的原因。但在蘇聯將領的回憶錄裡我們可以找到有關這個錯誤命令的答案——歸根到底還是方面軍自己提供的情報出現了偏差導致的。

蘇德戰爭初期時任西南方面軍作戰部長，在1955年晉升為元帥，他撰寫的《巴格拉米揚元帥戰爭回憶錄》中有關於這道錯誤命令的下達依據。巴格拉米揚在回憶錄中曾有這樣一句話：“我懷著沉重的心情反覆讀著這些詞句，不由自主地想到，總部檔案在判斷上的樂觀主義，很大程度上也是由我們發去的充滿豪情的報告引起的。”巴格拉米揚的言外之意是，總參謀部的錯誤判斷是由他們自身的問題引起的。

巴格拉米揚在回憶錄裡對此做出瞭解釋，西南方面軍在6月22日下午15點尚未掌握戰場的全面情況，對於催促戰報的蘇聯總參謀部他們只能採取一些頗為公式化的說辭進行敷衍。而有關德軍裝甲部隊已經突破方面軍在邊境地區防禦，向方面軍縱深地段推進的事情則隻字未提。

巴格拉米揚對此解釋為他們是在6月日終時接到的情報，原因是方面軍下屬部隊蒐集這些情報後需要分析，然後再把情報彙報給各集團軍司令部，最後集團軍司令部分析一番後將分析結果交給方面軍司令部，所以才不免出現了耽擱。

巴格拉米揚說得有些輕描淡寫，但實際上這暴露出了蘇軍當時存在有嚴重的官僚主義，繁瑣的程式耽誤了許多寶貴的時間。巴格拉米揚之前上報給總參謀部的戰況則看上去沒那麼嚴重，這些報告內容包括：柳博姆利地區只有德軍一個步兵師，弗拉基米爾——沃倫斯基方向有德軍一個步兵師和一個裝甲師，第5、第6集團軍的分界線處有德軍兩個步兵師。這麼一算德軍僅僅投入了5個師的兵力，西南方面軍理應能夠擊潰當面之敵，所以總參謀部才下達了一份充滿樂觀態度的反擊命令。

結語

現在我們可以弄明白了，這道莫名其妙，甚至可以說是荒唐的反擊命令，究其根源是西南方面軍自己導致的。當然，這個問題並不僅僅出現在西南方面軍，應該是當時數個方面軍都存在這個問題，他們或是擔心受到指責，或是因為客觀原因，所遞交的報告也都是樂觀和充滿豪情的，這種情緒影響到了總參謀部的判斷，最終就有了這麼一份錯誤的反擊命令。可現在西南方面軍還能怎麼樣呢？他們只能將錯就錯，把自己的豪情壯志進行到底了。

參考文獻：《巴格拉米揚元帥戰爭回憶錄》

《蘇德戰爭1941-1945》

《巨人的碰撞：蘇德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