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肉強食,世間萬物莫不如此。
剛剛有了一席之地的高季昌,很快就遇到了麻煩。
曾經佔據過江陵府的雷彥恭此時已經成為了武貞軍節度使。
雷彥恭乃是武陵洞蠻,秉承其父雷滿之性,貪婪殘暴。他推翻其兄雷彥威之後,自己獨霸武貞軍,帶領軍隊四處打劫搶掠。
對於江陵這塊曾經進入口中的肥肉,雷彥恭總是念念不忘,因此江陵已經成為了他每次打劫搶掠,必到之所。
本是荊南襄州兩使留後的賀瑰無法兩頭兼顧,對雷彥恭的趁火打劫一時間無可奈何,因此朱溫才把這江陵之地給了穎州防禦使高季昌。
面對雷彥恭的劫掠,高季昌一邊加築江陵的防禦工事,一邊招納賢才。
高季昌與賀瑰不同,他出身低微,深知機會難得,對於機會就像是撲獵者對於獵物的渴望,每一次都絕不放過。
另外江陵雖小,卻地處長江中游,江漢平原西部,南臨長江,北依漢水,西控巴蜀,南通湘粵,古稱“七省通衢”。江陵城的地理位置可見一斑。
得此佳地只待日後升值,因此高季昌精心打理,日夜不眠,江陵城在他的治理之下日漸起色。
朱溫終於在907年奪取唐朝地位,建立梁朝史稱後梁。
唐王朝徹底退出歷史舞臺。
本是武貞軍節度使的雷彥恭卻背叛後梁,投靠了後梁的敵國弘農。他與楚王馬殷私下商議一起出兵攻打江陵。
楚王雖為後梁所屬,但是馬殷對於江陵城的存在卻是虎視眈眈,既然雷彥恭有心一起出兵,他自然樂得奉陪。
馬殷以為兩軍聯手江陵唾手可得,但是他低估了高季昌的能力。
高季昌先一步派兵駐紮於公安,斷了武貞軍雷彥恭的糧道,古語云兵馬未到糧草先行,沒了糧食補給,軍隊自會潰散,雷彥恭與馬殷的聯軍很快就被擊敗,雙方各自退走。
雷彥恭在與馬殷的聯合中,發現了楚王馬殷不過如此,因此又對楚國動上了心思。
退兵不久,就悄悄帶兵攻打楚國的嶽州,結果沒能成功。
接連四處出兵,雷彥恭基本上已經把周圍的人都惹遍了,忍無可忍的梁太祖朱溫不但撤去了雷彥恭武貞軍節度使的爵位,還命令高季昌與馬殷聯合攻打雷彥恭。
高季昌二人都受過雷彥恭的騷擾,因此一拍即合,高季昌馬上就派自己的元帥倪可福匯合楚將秦彥暉出兵攻打雷彥恭的老窩朗州。
一直出兵四處攻伐的雷彥恭見到終於被人打上門來,不由心裡慌得一比,急忙向自己的靠山弘農王楊渥求救。
弘農王楊渥是曾經的淮南節度使楊行密之子,弘農也就是南吳,即後來的南唐,五代十國之一。
楊渥接到訊息,馬上就讓泠業、李饒帶兵前去支援。
要說最恨雷彥恭的當非高季昌莫屬,經過多年奮鬥而得來的江陵府,在自己的整治之下正百廢日興,漸有起色,唯獨這雷彥恭隔三差五就來騷擾打劫,劫完就走,追又追不得。
這一次總算有機會出口惡氣,高季興心中想的就是除惡務盡,此番出兵就要把雷彥恭打得徹底從此地消失。
淮軍來援的訊息被高季昌得知,高季昌經過深思熟慮決定把淮軍引到江陵城外馬頭岸,那裡對面便是江陵府的奉城江津戌,兩岸隔江相對,大江在此處瑰麗宏偉,波瀾壯闊,真個是長江之險地。
此間的馬頭不僅是長江水道通往江陵府的一處咽喉要道,馬頭與江陵府更是互為犄角之勢。
淮軍不明地勢,在馬頭岸被高季昌打得大敗,狼狽而逃。淮軍本想繞道再去支援朗州,卻又被嶽州刺史許德勳阻攔,不得已只好退兵。
朗州之內雷彥恭見救兵不至,只得憑介其父雷滿當年留下的城外溝壑引入的沅江,將聯軍阻擋在外。
聯軍一度難以下手,最終秦彥暉手下禆將曹德昌帶領數十壯士,於夜間趁雷彥恭不備之際,潛水入朗州城內,在城內四處放火,並開啟城門,秦彥暉得以帶兵入城,裡應外合之下,一舉攻下朗州,雷彥恭兵敗逃竄至廣陵,他的幾個兄弟卻悉數被擒。
朗州城破,解決了心腹大患雷彥恭,高季昌與馬殷二人皆大歡喜,楚王馬殷得到了朗州。而高季昌也真正被朱溫授為荊南節度使,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此時,高季昌的江陵府在四面強敵環視之下卻人才濟濟,勢力已經逐漸壯大。
高季昌志得意滿,心想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我要把這彈丸之地變得更加穩固,必須向外面擴張,他的目光瞄向了被蜀國奪去的原屬荊南的夔,萬,忠,涪四州。
高季昌躊躇滿志,計劃周全之後,便即帶兵從水路進攻夔州。
只是蜀國乃是王建所創,王建帶著部下從唐末一路披荊斬棘打到蜀郡,其大戰小戰之多,高季昌實難相比。
此時鎮江節度使兼侍中王宗壽鎮忠州,夔州有刺史王成先。
王成先見高季昌兵多船眾,便先讓招討副使張武舉在夷陵江橫上鐵鎖。
緊接著便帶兵船與高季昌相戰,高季昌不講武德,事先預備好數條火船,兩軍在水上開戰之時,突然把火船放將出去四處縱火,燒斷了蜀軍的浮橋。
蜀軍一時間大敗,高季昌乘勝追擊,追到夷陵江處,便見鐵鎖橫江,把整個夷陵江截成數斷,戰艦根本無法逾越。
恰巧此時風向突變,火勢倒轉,返回燒向高季昌的戰船,這一下措不及防,荊南兵眾被火燒死,不得已跳水溺亡者不計其數。
高季昌自己乘坐的是軍中最大的戰艦,其上面蒙著一層厚厚的牛皮,即防火又防箭。
誰知蜀軍預備了飛石車,飛石體重堅硬,愣是把高季昌所乘的戰艦給砸斷了,高季昌倉惶之下坐上一條小船方才逃得性命。
這一戰高季昌大敗,損失精兵數千。
高季昌此番雖敗,卻並沒有因此停下向外擴張的野心。
912年,朱溫被兒子所弒,梁朝勢力頓時江河日下,對於高季昌的控制手段也就逐漸減弱。
後梁與後晉對峙之中,高季昌又趁機把手伸向了襄州。
高季昌謊稱襄州的山南東道節度使孔勍暗中投靠晉王李存勖,自己要助梁攻晉,奪回襄州。
高季昌帶領大軍浩浩蕩蕩奔向襄州,可是山南東道節度使孔勍自幼就以騎射出名,在戰場上馳騁多年,敗績鮮聞,兩軍一戰,高季昌不敵,大敗而回。
高季昌藉機大罵孔勍狼子野心,不知感恩,與孔勍絕交,並且以此為藉口,中斷向後梁所上貢賦。
梁末帝當時全部身心都放在北方戰事之上,就是與晉王李存勖的戰爭,實在無暇顧及荊南這一小小的彈丸之地,不但未對高季昌深加責罰,反而優容相待,封高季昌渤海王,並賜他兗冕劍佩。
已經五十七歲的高季昌這一時期養精蓄銳,利用自己的江陵府為七省通衢的優越地理位置,向周邊四國,討要過路費。
凡是從它江陵府透過船隻貨物,都要向他繳納一定的費用,不然就留下貨物,對高季昌來說雁過拔毛,人過留財,高季昌在此搏得了一個威震天下的美名,高賴子!
高季昌回想往日與朱溫的爺孫之情,再看看現在每況愈下的朱氏王朝,不由感慨萬千,“戰火不斷,亂世浮沉,那應該給朱家的貢賦最近還是給上吧。”
世事無常,變幻莫測,戰場之上更是瞬息萬變。
梁晉之爭忽然就到了最後一戰,汴京之戰雖不能說驚世駭俗,在歷史上卻也算震古爍今,只因這一戰有五代之中六位皇帝參戰,六皇加持,梁氏一戰而潰,從此又一個新的朝代開啟了。
莊宗李存勖進駐洛陽,高季昌為了避李氏廟諱,更名為高季興。
李存勖對於高季興的做法很是滿意,於是下詔慰諭。
新皇登基居然對我寬慰曉諭,高季興與手下諸將一時間受寵若驚,司空薰等人便勸高季興:“陛下親自下詔書寬慰大王,想必對大王信任有加,大王應當趁此機會,進京與陛下多多親近,這樣一來,我們江陵府能夠得到陛下垂青,則萬事可興矣。”
諸人之中,唯有一白衣文士最是清醒,他連忙勸道:“大王,且多多思量,進京之事有待商榷啊!”
高季興抬眼看時,這人羽扇綸巾,頗有當年公瑾之風采,正是自己煞費苦心方才請到帳下的賢士梁震。
梁震見高季興目中存疑,便繼續說道:“大王雖然自主荊南多年,但身份地位皆是前梁所賜,歸根結底乃屬前梁舊臣。如今天子之父間接死於前梁朱氏之手,其仇堪稱血海,而今二十年血戰剛剛完結,今上盡滅梁氏,神器大寶方入其手。便只怕今上餘怒尚未完全消去,大王乃是梁氏舊臣,一遭相見,若是引起舊恨,難保不生加害之心,大王還是深思熟慮,明哲保身才好。”
梁震一番話說得高季興心頭遲疑,他看看梁震,又看看露出期盼目光的司空薰等人,一時間竟是不知去還是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