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網北京9月13日電 (記者 應妮)人民出版社日前線上舉辦了“愛是曠野的一縷光:記錄精神病院的日子——《野地靈光》分享會”。該書向公眾分享精神疾病的常識、精神病院內患者與醫護人員的故事。據主辦方介紹,舉辦本次分享會,意在凝聚社會範圍內的更多善意,減少大眾對於精神病院、精神疾病的諸多誤解,為曠野中的人們帶去一縷光。
李蘭妮:一位抑鬱症患者的“野地靈光”
作家李蘭妮1988年罹患癌症,後經歷多次手術與化療。2003年初,確診抑鬱症。抑鬱症讓李蘭妮感受到了活著比死去更加艱難。她開始了艱難的自救——惡補各種專業知識,嘗試藥物療法、寵物療法等。慢慢地,她也從病人成了抑鬱症相關領域的半個專家。
然而,李蘭妮始終沒有侷限於“自救”,還著意於“救人”,孜孜不倦地做著抑鬱症領域的普及工作。2008年,李蘭妮出版了《曠野無人——一個抑鬱症患者的精神檔案》,真實講述了自己的患病經歷、症狀,以及生理、心理和家族、社會、文化的成因。2013年又出版《我因思愛成病——狗醫生周樂樂和病人李蘭妮》,分享“狗醫生周樂樂”與自己溫情陪伴的經歷,傳遞了一種情感療愈的可能。在與反覆發作的抑鬱症進行近二十年的抗爭中,李蘭妮做了大量公益講座,並參加各種電視節目,分享自己的患病經歷,向公眾傳播抑鬱症乃至精神疾病相關的知識。
也同樣是自救與救人的雙重動力,促使李蘭妮先後以患者身份走進廣州市惠愛醫院、北醫六院。《野地靈光》這本書便記錄了李蘭妮的住院治療過程以及對精神病院的觀察,呈現出精神病人的苦痛和生活狀態;對精神疾病的生理、病理、心理及社會因素進行深入思考,並大致梳理了世界精神醫學史以及中國精神病院百餘年曆史的重要節點。在這個過程中,也揭開精神疾病領域的種種誤區,展示當今國際精神健康的進步理念。
在分享會上,李蘭妮也簡單解釋了書名“野地靈光”的含義——
“說到這個‘野地’,我住在精神病院的時候,大家會有一種無助感,你不知道應該怎麼求救,應該怎麼走出去,有一種蒼茫,有一種荒涼。後來我去查字典,‘野地’是未開墾的,還不太適宜人居住的地方。對精神疾病患者來說,他就是身處於曠野。這塊地也算野地。說到‘靈光’,我曾經看到過,最早在中國嘗試做精神疾病的教育和治療的這些醫生,他們有這麼一種志向:病人肯定心裡頭都是感到絕望的,都會感到非常茫然,醫生、護士必須用心靈之光去照亮病人的道路,這樣才能達到幫助人的目的。所以連起來就叫‘野地靈光’。”
文學評論家、出版人潘凱雄認為李蘭妮是“用生命在寫作”。“這樣一個題材,它的社會價值遠遠大於它的文學價值。如果我們有一個好的環境,有對這個病的合理認知,這種不必要的悲劇會少很多,這就是蘭妮做的最大價值。”
作為李蘭妮寫抑鬱症經歷的第一本書《曠野無人——一個抑鬱症患者的精神檔案》的終審編輯,他透露,每一部作品寫完的時候,李蘭妮的病情都要大爆發一次。談到《野地靈光》,潘凱雄表示自己情感複雜,“這是她第三本以抑鬱症為題材的作品,每次寫作都對她的健康、對她自己的損傷非常大。說實話,從我內心來說,第一本寫完之後就不想讓她再寫這些。所以,蘭妮是實實在在用生命在寫作。”
北醫六院教授黃悅勤曾組織我國首次全國性精神障礙流行病學調查,調查結果顯示,中國成人精神障礙終生患病率為16.57%。調查成果於2019年發表在《柳葉刀·精神病學》雜誌上,引起廣泛關注。
普通人覺得神秘的精神病院,卻是黃悅勤每天面對的日常,因此她閱讀時感到親切,“這本書看完特別驚豔,因為就是我們身邊天天服務的物件,把各種各樣的案例提煉出來,特別生動形象。我特別感謝這樣的作家”。
她建議李蘭妮接下來“可以採訪我們醫生,寫寫在精神病院工作的日子……古往今來對於精神病人的歧視已經深入人心,如果能夠把精神病醫院工作的工作人員多寫一寫,也讓大家知道醫院沒有那麼恐怖,沒有那麼可怕,病人雖然說胡話、亂打亂鬧,但他們也有很多可愛的地方,他也是一個正常的生物體。只是有的時候行為超出正常人範圍”。
黃悅勤也介紹了做精神衛生調查的情況。學術上統稱的“心境障礙”分兩大類:抑鬱障礙與雙相(抑鬱躁狂)障礙。根據黃悅勤團隊的調查,“我們調查全國18歲以上的成人,在過去一年當中有病的,十二月患病率是4.98%。”不僅患病率高,心境障礙的疾病負擔也是最重的,“疾病負擔分成經濟負擔和流行病學負擔。所謂經濟負擔是花多少錢看病,所謂流行病學負擔就看當地有多少人患病”。黃悅勤還透過資料對比,解釋心境障礙對人類健康危害之大:“用傷殘調整壽命年算,心境障礙是十年;也就是說,患了心境障礙,會損失十年的健康壽命。老年痴呆大家覺得很嚴重,它的疾病負擔指數是0.5%。”
因此,黃悅勤特別對李蘭妮的寫作表示了感謝:“我特別感謝像蘭妮這樣,敢於站出來用自己的親身體會,為我們的精神障礙患者、為情緒障礙患者發聲,比我們做醫生說的更有作用,因為有一個同伴教育的作用,大家都感同身受。”
如果意識到自己有可能存在某種精神障礙時,可以尋找什麼樣的渠道進行早期干預,黃悅勤也給出了自己的建議:“應該尋求正規的治療,真正嚴重的必須去看精神衛生專科醫院。”
張進:我跟蘭妮老師是“戰友”,我們是同病相憐
張進是著名媒體人,作為曾經的抑鬱症患者,張進對《野地靈光》有著更多的共情,“我跟蘭妮老師是‘戰友’,我們是同病相憐”。
張進認為,李蘭妮《野地靈光》比此前的《曠野無人》“有發展”,“《曠野無人》更多是一種自己很孤單的感受,到了《野地靈光》我覺得是看到希望。當然共同的特點都是把自己放進去,有一種自我犧牲的精神”,他提到,作家為了能夠把住院的情況寫得那麼生動,自己住進醫院,甚至做了電休克,因此他認為李蘭妮是“用自己的生命在寫這本書”。
透過多年的學習、總結,張進形成了從生物、心理、社會三個方面來理解精神疾病的解釋體系,“任何精神疾病都在大腦裡面造成一定的功能性的病變。還有一個是跟每個人的內心世界有關係,同時又和每個人所處的外界環境,由環境帶給我們的壓力有關係”。張進認為,以這個認識框架衡量,《野地靈光》的寫作“從三個方面都做了全面的解讀,再加上對於病恥感的分析和消解,這些都表明李蘭妮對於精神疾病的理解更加深刻”。
張進也從生物、心理、社會三方面,分享了抗擊抑鬱的經驗。首先,這個病是生物的,所以需要藥物治療,“至少目前社會上的大多數抑鬱症患者,還是經過藥物治療獲得非常可觀的改善”。
心理方面的治療是解決內心衝突問題。精神疾病患者總是跟他自己的內心世界衝突有關聯。因此心理治療就是必選項,遇到好的心理醫生非常關鍵,但最終仍要靠患者自己。
從社會方面,每個人內心的狀況都和周圍的環境密切相關不可分割,因此環境和社會的支援必不可少。在他看來,藥物系統、心理系統、社會支援系統,缺一不可,把三個系統加以恰當地組合,才能找到一個適合患者的治療方式。
張進最後也給精神疾病患者群體送上了鼓勵,“對於精神疾病來說,尤其對重度抑鬱患者來說,沒有誰是容易的,所以堅持是極其重要的,堅持下去就有辦法。但是怎麼樣做到堅持?就是要看到希望,看到光”。
據悉,有近二十萬人次觀看了此次線上分享會。人民文學出版社社長臧永清表示,後續還將在該社的新媒體平臺舉行更多針對精神疾病相關領域的線上直播分享。(完)
來源:中新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