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租討租,要賬要賬,我有四件寶貝身邊藏:一支香來一支槍,一個柺子一個筐,見了東家就燒香,見了佃戶就放槍,能拐就拐,能誆就誆。
這是《白毛女》中黃世仁的管家穆仁智的經典臺詞,這四件寶貝,是很多虎倀的必備之物,一些大老虎也會隨身攜帶,比如我們熟知的軍統(保密局)天津站站長吳敬中,不但在歷史上確有其人,而且還多次出現在沈醉的回憶錄中,黃世仁穆仁智賴以為生的四件法寶,吳敬中一件都不少。
歷史上的保密局天津站站長吳景中生於1903年,卒於1983年,不但經歷過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還熬到了改革開放——他做起生意來,一定也是一把好手。
吳景中(下文還是稱其為吳敬中吧,好記一點)1925年進入莫斯科中山大學,畢業後幫助戴笠搞特工培訓,還真在臨澧特訓班當過高階教官(沈醉當時教行動術,吳敬中教情報和電訊)。
吳敬中是情報高手,尤其是搞國際情報,在當年是頂級專家——他在中蘇情報所當過科長。
吳敬中就任保密局天津站站長是1947年,幹了兩年就跑掉了,氣得毛人鳳把他抓起來關了一年,差點把他送到阿里山去砍甘蔗。
把沈醉回憶錄與電視劇《潛伏》結合起來,我們就會發現這四件法寶的威力:吳敬中能在天津站崩潰的時候,兩袖金風飄然而去,毛人鳳想把他抓去砍甘蔗,卻在接到一個電話之後乖乖放人,這就是吳敬中燒的那柱香起作用了。
吳敬中之所以能全身而退,並且帶走了夜明珠和玉座金佛以及斯蒂龐克轎車換來的七根金條和兩沓美鈔,這四件寶貝功不可沒:少了一樣,他撈不到那麼多好處,撈到了也得吐出來。
一支香、一支槍、一個柺子、一個筐,這四件寶貝,北方的讀者一眼就能看出誰是那個筐:男人是摟錢的耙子,女人是裝錢的匣子,吳站長的夫人梅姐,就是一個裝滿了寶貝的大筐,四面見光,但卻滴水不漏。
說起情投意合相濡以沫,我們不佩服會做買賣的王耀武,也不佩服三美惜春的餘則成,但卻不能不羨慕吳敬中夫妻的富貴與共。
吳敬中對當時“換太太”的時髦行為是嗤之以鼻的,這一方面是因為他的前列腺不太好,不能像餘則成那樣精力充沛,另一方面,就是他跟梅姐已經到了情同左右手的程度——他負責收受好處,梅姐及梅兄弟負責變現,最後錢當然是梅姐保管,吳站長有時間把玩紫砂壺就滿足了。
吳站長在任何人面前都是正襟危坐不苟言笑,只有在梅姐面前,他可以放鬆到每一根手指頭,“癱”在沙發上聽梅姐“像只蛐蛐一樣叫起來沒完”——那就是他的幸福時光。
站長夫人不但善於裝錢,這個人的心地也是比較善良的。正因為比較善良,她才跟翠平合夥“營救”了徐寶鳳,為此還差點掉進李涯和謝若林的圈套。
僅此一件事,我們就能看出梅姐是很旺夫的——心地善良的人一般都比較有福氣,比較尖酸的馬奎妻子,估計最後的結果不會太好:她隻身出走,洪秘書不敢跟去,戴著“峨眉峰遺孀”的帽子,一般人不太敢跟他接近。
吳敬中逃出天津之前,已經讓梅姐把家財打包帶走,所以這對老夫妻就是流放非洲,也一樣能活得比任何人都滋潤,沒準還能混個酋長噹噹。
家和萬事興,吳敬中是財寶收割機,梅姐就是儲糧鬥和聚寶筐,有這樣的“賢內助”,吳敬中想不發財都難。
作為保密局天津站站長,有些事情不好親自出面,但是馬無夜草不肥,人不得外財不富,束手束腳是不行的,他還需要一支柺杖,這支柺杖帶著鉤子,可以劃拉回好多寶貝。
讀者諸君看到這裡,肯定已經發出了會心的微笑:那位善財童子,當然就是戴笠與吳敬中共同的學生餘則成了。
餘則成為吳敬中拐回來多少財寶,讀者諸君也心知肚明:宋朝的夜明珠、一尺高的玉座金佛、陳納德坐的那種斯蒂龐克牌小轎車。
餘則成替吳敬中斂財,自己也沒虧了,他家的雞窩裡,也是金條玉鐲雪茄煙土應有盡有,變現後買槍,也足夠裝備一個連。
吳敬中緊緊抓住餘則成這根柺棍,走到哪都不肯,也不敢放手——餘則成一旦脫離掌控,吳敬中馬上就會摔跤。
只有柺子和筐,當然遠遠不夠,吳敬中要想保住萬貫家財和站長寶座,手裡必須要有幾支打得響的槍。
馬奎是一個夯貨,陸橋山笑得像狐狸,餘則成心重手不狠,這三個人都不可以也不樂意被吳敬中當槍使,最佳人選就是佛龕李涯了——不管怎麼叱罵,這小子都不急眼,一如既往地任勞任怨,被打得鼻青臉腫也能為吳敬中做貢獻:在餘則成的操作下,吳敬中得到了跟斯蒂龐克小轎車等價的金條美鈔。
李涯就是吳敬中手裡的一支比較好用的槍,雖然有時候顯得一根筋,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但整個天津站也就李涯能幹點活,吳敬中想不用也不行,就只好在給這把槍加了一道保險:陸橋山遇刺,李涯手下的小特務被抓,吳敬中跟餘則成密切配合,拿到了他們想要的口供——那口供百分之百是假話,連手印都是餘則成把小特務打得半死之後,抓著傷手按上去的。
餘則成動用酷刑造假,造假的內容是什麼,睿智的讀者諸君當然知道:那就是李涯的催命符。
李涯這個出苦力的,有油水的事情吳敬中從來不讓他插手,這說明李涯並非吳敬中親信,他不過就是打廢了就扔掉的勃朗寧而已,所以李涯墜樓,吳敬中並沒有表現出悲慟和惋惜,只是讓餘則成去調查一下給廖三民打電話的是誰。
其實不用調查,吳敬中早就心如明鏡了:“馬奎死了,陸橋山死了,現在李涯也死了,則成啊,你說咱倆誰是峨眉峰?”
吳敬中不會問,餘則成也不會答,這就叫看破不說破,彼此心照不宣。
很多讀者都在問這樣一個問題:既然知道餘則成的身份暴露會讓自己丟了帽子金子票子,吳敬中為何不讓其人間蒸發?
這個問題我們要從兩方面考慮:其一,餘則成很有用,就這麼消失了太可惜;其二,吳敬中心裡有底,即使餘則成暴露,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因為“我上面有人”。
吳敬中這輩子,只怕戴笠一人,什麼毛人鳳鄭介民,他都不放在眼裡,這一點我們從沈醉的回憶錄中也能得到驗證。
吳敬中之所以敢無視鄭介民毛人鳳,並且把餘則成當做善財童子和退路橋樑,就是有恃無恐。
吳敬中的有恃無恐,來自他在莫斯科中山大學的那段經歷:1925年,吳敬中進入中山大學的時候,凱申先生把太子建豐也送來了,而且就分在了吳敬中那個班!
一起同過窗,是關係四大鐵之一,吳站長和建豐的關係,那可不是一般的鐵。
天津城破在即,歷史上的吳敬中並沒有接受什麼新的任務,他是帶著一票小弟,搶了一架飛機跑掉了。
站長大人臨陣脫逃,毛人鳳氣得七竅生煙,馬上下令把他抓了起來,可是還沒等毛人鳳想好要從吳敬中那裡敲幾記竹槓,建豐同志的電話就打來了。
毛人鳳才不管吳敬中是雪山還是峨眉峰,少東家有旨,他立馬放人,吳敬中就全須全尾地走出了軟禁之地,兩袖金風地跑到香港做生意去了。
吳敬中是老特工,也是老江湖,他在槍聲諜影中摸爬滾打數十年而毫髮無傷,說明他的權謀之術已經修煉得爐火純青。
一支香一支槍,一個柺子一個筐,有四件法寶護身,吳敬中在官場職場無往不利,成了人生大贏家。
不經歷風雨就很難看見彩虹,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吳敬中的成功之處,就在於他洞察時局,洞悉人性,這些經驗,我們是學也學不來的:吳敬中很吃得開,任何時期、任何地方都會有吳敬中、會有李涯,當然也會有馬奎陸橋山餘則成。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看這篇稿子的讀者諸君以此五人為鏡,能從他們哪個人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