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經末梢
一、百團大戰該不該打?
一個不太古老的戰爭話題——百團大戰是褒是貶,是利是弊,曾一度在史學界鬧得沸沸揚揚,莫衷一是。
日本鬼子掠我河山,殺我同胞,該殺,千該!萬該!
彭德懷總司令曾為之拍案罵娘,劉伯承司令曾為之嘔心瀝血,日本皇軍曾為之狼狽不堪,你說,“百團大戰”該不該打?!
1940年7月中旬,天氣異常地悶熱,一二九師師部簡陋的作戰室內,司令員劉伯承、政委鄧小平、八路軍副總參謀長左權3人神色莊嚴,踱著方步——日軍甚囂塵上,揚言“8月要進攻西安”;國民黨製造磨擦,謠說“八路軍遊而不擊”;少數士兵對抗戰悲觀動搖,甚至開了小差;一部分群眾也對八路軍失去信心,搖搖頭沉默著。
“為了粉碎日寇的‘囚籠政策’,振奮、堅定敵後根據地和全國軍民的勝利信心,集總首長準備組織一次對日軍交通幹線的破襲戰役……”左權打破沉默,以“輕鬆”的口吻與兩位談了彭德懷副總司令的設想。
“嗯……很好……就這麼幹。”劉、鄧兩位早已憋不住了,連忙欣然點頭。
隨即,三顆頭湊在一起:可以先收集一下以往破路的經驗,再針對一部分同志的悲觀情緒,發一個文,讓部隊提前做好思想和物質準備……
7月22日,根據集總“戰役預備命令”,以“劉鄧”首長名義,正式下達了準備進行正太戰役的指示。
8月18日,一二九師前線指揮所內,由左、中、右翼破擊隊指揮員參加的作戰會議在緊張進行,遠遠聽到的是劉伯承宏亮的聲音:正太鐵路是敵人的“鋼鐵封鎖線,我們準備使用10個團的兵力,這比7月22日打招呼的估計又增加了兩個團,還準備抽出相當於28個團的武裝分佈在平漢、白晉、同蒲諸線,進行廣泛的破路襲敵,以策應正太路的作戰,擔任主攻任務的10個團,準備分成三路。”說到這裡,封伯承叫過李達:“現在請大家把師部發的晉東南情報圖開啟,李達,你來介紹一下敵情。”
指揮所內,大家在交頭,在獻謀,也許是心情緊張所致,除了劉伯承外,大家都在猛烈地抽著煙。濃濃的煙味,烘托出緊張的氣氛。
“本戰役由陳賡、陳錫聯、謝富治統一指揮……”最後,劉伯承下達了作戰命令。
8月20日20時,緊張的時刻到了。
一二九師各破擊隊乘朦朦月夜,繞過敵人外圍據點,首先對鐵路線的守備之敵展開了進攻。就在母軍剛接到密探報告,斷定“共軍即使萬人來襲,徒步行軍也需兩天”而沾沾自喜時,八路軍的炮彈已在他們的頭頂上炸開了花。一夜之間,蘆家莊、和尚足、馬首、桑掌等車站和據點均被攻克。
隨著正太路上一個個釘子被拔除,在“不留一條鐵軌,不留一根枕木,不留一座橋樑”的口號下,參戰部隊、游擊隊、民兵及廣大群眾又冒著敵機低空掃射,對鐵路、公路及一切附屬建築物進行了大規模的破擊——或運到後方,或埋掉,或燒壞。
一師之長的劉伯承自然也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之中。這天,他拿著幾份工兵組送來的材料,和李達商量開了;你看看,敵人在主要鐵路上也是兵力不敷的。落摩寺戰鬥中就發現了敵人搞的稻草人,有的車站發現了假炮、假降落傘。由於它戰線過長,無法兼顧,形成了到處捱打的架式。就好比一頭野牛在溝裡吃草,向左伸嘴左邊挨一棒,向右伸嘴右邊挨一棒,左右受敵,只有虧吃。
於是,他又作出了第二步計劃,第三步計劃……
3個月又15天的浴血奮戰,不但粉碎了敵人的“囚籠政策”,而且改變了國內戰局和太平洋地區的局勢。國民黨中央社和其他報刊,紛紛播發和登載八路軍的赫赫戰績。蔣介石曾經馳電:“貴部窺此良機,斷然出擊,予敵甚大打擊,特電嘉獎”。“赫赫皇軍”亦發出哀鳴:“要想消滅中共軍,則必須依靠百年戰爭才能解決。”
塵埃落定,百團大戰功不可沒。
當年《新華日報》一記者問劉伯承:“最近有些人大呼,日軍的掃蕩,是由於八路軍在正太路打大仗所招致的,劉師長怎麼看?”劉伯承抑制不住極度的憤慨,怒吼道:“我們在抗戰前,並未去打日本,何以日本漂洋過海來打中國。”
當然,對於百團大戰中應記取的教訓,劉伯承也早有客觀、中肯的分析:百團大戰的舉行,輕視敵寇技術力量,過分強化了正規戰……使本區軍事力量過於突出……我也是百團大戰主角之一,傷亡最大,二二九師與決死隊傷亡8000左右,元氣不易恢復……
二、牡羊小道創造出的奇蹟
百團大戰,著實叫日軍大吃一驚。
1941年12月太平洋戰爭爆發,日軍便在“變華北為大東亞作戰兵站基地”的方針下,積極推行“治安強化運動”,以“鐵壁合圍”、“捕捉奇襲”、“輾轉抉剔”等手段,對抗日根據地大舉進攻。
翌年5月下旬,日軍“掃蕩”部隊向二二九師師部駐地發起進攻。劉伯承率師部鑽敵人空隙,轉移到邯長公路南瓤的黃岩。為避免損失,劉伯承果敢行動:主力部隊立即撤出合圍圈,師部隨新一旅二團行動。
6月8日晨,日重兵自黎城向東而行,其攻擊的首要目標是新一旅二團駐地宋家莊,而後進一步合圍一二九師統率機關駐地黃岩。隨即,新一旅二團決定:為掩護一二九師統率機關轉移,二團抽出一部分兵力在宋家莊正面掩護,主力撤至距宋家莊東南約6公里的王家莊集結,保衛一二九師師部和中共邊區黨政機關向北沿著楊家莊、神頭村路線突出合圍圈。
下午2時,二團轉至王家莊。
這時,日軍也進入宋家莊,正準備繼續進擊王家莊。
下午6時,二團參謀長陳皓率先頭部隊,向神頭村方向運動,準備開啟突圍口。
新一旅政委唐天際暫留,待與劉伯承師部會合後再跟進。
陳皓前腳剛走,劉伯承便由黃岩趕到王家莊的山頭。他一邊向唐天際詢問突圍計劃,一邊高舉望遠鏡向邯長公路、神頭村方向瞭望。突然,他一驚:“你們看到那裡的煙火沒有?鬼子正在燒房子麼?從那裡怎麼能走出去呢?此路不通,趕快叫陳皓他們回來!”
吩咐好人去追陳皓,劉伯承轉身問唐天際:
“你們想想,還有什麼路可走呢?”
“我已經向幾個牧羊人詢問了附近一帶的地形,從西北這條大嶺過去,前出宋家莊北山,過香爐峰,就可以到東陽關、東黃鬚。但這路的前段很難走,當地人叫它‘牧羊道’,不過,由於連地圖上都沒有標示,也許敵人不會注意到。”唐天際接過話茬。
“好,就走這條牧羊之道!難走怕什麼,俄軍統帥蘇沃洛夫不是曾率一支大軍從義大利的北部,飄越了人跡罕至的阿爾卑斯山,救出了陷在瑞士的俄軍,創造了人間奇蹟麼?他有一句名言:‘凡是鹿能走的地方,人就能透過’。”
陳皓所率先頭部隊被拉回,但見劉伯承仍留在王家莊的那個山頭上,這時的王家莊已是一片火海,雞鳴狗吠,形勢危急。陳皓心急如焚:劉師長為何還不突圍?
“師直屬隊還沒來,師長不放心。”唐天際作答。
山谷陷入沉寂,陣陣山風拂來,杜鵑鳥正在啼鳴,寒意、睏意和焦灼的等待交織在一起。
等了一小時,又一小時,眼看天快亮了,希望也不大了,劉伯承才忍痛命令部隊突圍,口裡仍在喃喃自語:“他們沒來,吉凶難料,萬一……多大的損失啊!”
靜謐的夜晚,人們在黑暗中深一腳、淺一腳地摸索著,他們繞過敵人,進入了一塊無名高地,這裡山高坡陡,崖峭谷深,荊棘叢生,人們只能尋羊腸小道攀援而行。不遠處的日軍不時打來幾聲冷槍,吃喝聲清晰可聞。
年過半百,眼患疾,身帶傷的劉伯承柱著揀來的“手杖”,艱難地走在隊伍中,不時還要關照一下週圍的人。
“咕——咚”,突然,一個沉重的物體墜了下去,悶雷般的響聲在沉寂的山谷中久久迴盪。有人報告:“師長的大黑騾子掉下去了。”
“嗨!那裡面還有我的《蘇軍野戰命令》譯稿噢!”顯然,劉伯承很難過,既為他那心愛的戰騾,更為他一字一句摳出來的寶貝稿子。
幸虧善解人意的陳皓派偵察員冒著隨時被敵人逮住的危險,硬是把書稿給找回來了。
清晨7時,隊伍終於從重重包圍中突出。
黃昏時分,部隊到達最終集結地一一東黃鬚。
不幾日,李達所部也安全突圍。
劉伯承的大智大勇,使一二九師的反“掃蕩”旗開得勝,日軍只好跟在後面撅鬍子,瞪眼睛。
整個抗日戰爭期間,劉伯承先後成功地指揮了3156次大小戰役,為了中華民族的解放,勞苦功高。
“軍神”當之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