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河南廣播電視臺都市頻道報道,近日,河南省兒童醫院接診了一個男童,因為孩子奶奶聽信偏方,用老鼠熬油塗抹在孩子面板上治燙傷,最後導致感染,孩子進了重症監護室。事實上,類似因為濫用民間偏方造成的醫療事件層出不窮,也再一次引發了公眾對於民間偏方科學性的討論。
以此案為例,據河南省兒童醫院的醫生介紹,孩子奶奶是將老鼠整隻浸泡在香油中,再做成肉泥狀,隨後直接敷到孩子受傷的面板上,最終導致孩子感染住進了ICU。
“民間偏方”竟有論文背書?
這樣的偏方聽起來簡直匪夷所思,老鼠本來就攜帶了大量病菌,未經過任何處理就直接用香油搗碎,還要敷在受傷後受損的面板上,光是想一想就不寒而慄。以至於新聞曝光後很多網友難以置信,有評論說:這竟然是2021年的新聞?
然而也有網友指出,用老鼠油治燙傷這個偏方的確存在了很多年。為了驗證這個說法,搜尋後發現,竟然真的找到了這個偏方的出處。
在《陝西中醫》1994年03期中,發表了一篇名為《老鼠油治燙傷30例》的醫學小論文,作者為周振忠。
文中介紹的治療方法為:用初生未睜目、未長毛的老鼠數個,香油適量,將老鼠放入香油瓶內浸泡,埋入地下3年,(或將小鼠搗爛,埋入地下的時間則更短些),挖出備用,將老鼠油塗抹於燙,燒傷部位,每日2次。
文中最後總結,採用這種治療的結果是,“30例患者均在2~3日內痊癒,無痕跡。”
對比之下就會發現,河南這位奶奶使用的“偏方”,與《陝西中醫》上發表的這篇“偏方”,存在很大差異。
首先老鼠要求使用“初生未睜目、未長毛”的小老鼠,這位奶奶用的是不是城市裡常見的“街頭大老鼠”就不得而知。
然後老鼠浸入香油後,還要埋入地下3年才能取出使用。顯然,這位奶奶是沒有這個時間去準備的。
除了“老鼠油”之外,治療燙傷的偏方還有很多。如《中醫外治雜誌》2001年01期中,就有一篇《紫黃獾油膏治療燒燙傷》;在《中國民族醫藥雜誌》2020,26(03)期,發表的《蒙醫塗摩療法用獾油中月桂酸的提取及抗炎作用的網路藥理學研究》中,指出獾油能夠透過其有效成分月桂酸調控炎症的發展,具有抗炎和免疫調節等多種藥理活性。
如此看來,用老鼠油、獾油治療燙傷的這些民間偏方,並不是完全沒有科學依據。
部分有效,某些甚至有特效,民間偏方的這種特點,讓民間偏方一直保持著旺盛的生命力。然而民間偏方沒有系統性,口口相傳,以訛傳訛的情況普遍存在,以至於一些本來有效的偏方,最後都變成了有百害無一利的“毒方”。
“治不好吃不死”,民間偏方鑽空子
《科技日報》就曾刊文報道,網上流傳著很多給孩子用偏方治病的事例,有給孩子喝活蝌蚪強身健體的,有給孩子泡家鄉土防治水土不服的……有些父母因為缺乏科學育兒觀念而盲目相信偏方,有的父母則是抱著試一試的心理。
這種“試一試”的心態,更是絕大多數民間偏方生長的沃土。
在某購物平臺上以“偏方”為關鍵字搜尋發現,以“偏方”為寶貝標題的在售商品成千上萬,其中不乏月銷量上千的爆款。
這些“偏方”所針對的疾病,則大多數為腳氣、面板病、白癜風、關節炎、類風溼等。這些疾病都有相似的特點:多數為慢性疾病,即使醫不好,也不會迅速致命;此外現代醫學對這些疾病的治療效果都不顯著,不易“斷根”或容易復發等。
因此,用民間偏方“試一試”,就成了必然選擇。
知名公號丁香園曾發文披露,類風溼關節炎是中國繁榮的民間偏方和祖傳秘方市場中最具代表性的疾病。根據《2018中國類風溼關節炎診療指南》,中國的類風溼關節炎的發病率約為0.42%,總患病人數500萬,因涉及到人體複雜的免疫系統,幾乎無法徹底治癒,治療以控制症狀和保護關節為主;而骨關節炎在50歲以上的成年人中的發病率幾乎有50%,預估的總患病人數可能超過一億。
龐大的患者數量和現代醫學無法根治之間的矛盾,讓獨門偏方、民間名醫甚至是醫療騙子都大行其道。
有患者曾使用蜂毒治療,“(治療師)用鑷子從一個竹筒裡夾一個蜜蜂出來,往我發病的關節上扎一下。一個膝蓋扎七八針,扎完後整個腿都腫起來……大概一週兩到三次,我堅持了一個月,發現沒啥用……”
也有三甲醫院的風溼科醫生回憶所謂的民間名醫:“那人沒學過醫,是個廚子,他覺得螞蟻可以搬動比自己重量大很多的東西,關節一定很強健,可以用來治療(關節炎)……”
民間偏方算不算假藥?法律難以界定
法律上的模糊和空白,也給了民間偏方生存空間。
網路上隨手一搜,就會出現各種“民間偏方大全”,甚至包括正規出版的圖書。各種無廠家、無原料、無說明的“土方藥”,也在網購平臺和微商中大量販賣。
對此,《檢察日報》曾發文:出售民間偏方不宜一律認定為銷售假藥。
文中指出,民間偏方具有民間流傳、來源不明的特徵,但並沒有冒充市場上銷售的特定品牌藥品,且民間偏方沒有包裝,也就不存在標明超出範圍功能及適應症的可能。僅從這一點來看,民間偏方不屬於假藥。
根據藥品管理法的規定,成分意義上的假藥包括“藥品所含成分與國家藥品標準規定的成分不符、使用依照本法必須取得批准文號而未取得批准文號的原料藥生產、變質、被汙染”等情形。民間偏方所含成分是否符合國家法律規定的標準,需要嚴格依據專門鑑定機構所出具的鑑定意見來判斷,而不能依靠辦案人員的主觀臆斷。這也造成了大量的民間偏方無法鑑定或鑑定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