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提起陸游的時候,不同的人可能會對他產生不同的印象,熱愛文學的朋友可能會記得他是中國產量最高的詩人,在兩宋之交那個風雨飄搖的時代為文壇帶來了一抹亮色。
熱愛歷史的朋友們則會關注其強烈的家國情懷,《示兒》中的警句至今聽來依舊振聾發聵。
而在一些熱衷文人筆記的朋友們心中,陸游則是一個多情種子,其和髮妻唐婉的愛情故事至今依然十分動人。兩人一唱一和留下了兩首《釵頭鳳》更是成為了宋詞中難得的精品之作,至今讀來依舊令人神傷。
從古至今,人們一直將陸游和唐婉之間的愛情故事視為一出家長造成的悲劇,然而事實真的如此嗎?唐婉的死和陸游究竟有沒有關係?
一、兩情相悅的神仙眷侶
陸游出生在兩宋之交。
其家庭在北宋時期是有名的官宦世家。他的祖父陸佃是名相王安石的學生,不但精通經學,而且在仕途上也成就斐然,官至尚書右丞。
因此陸游的父親陸宰從小便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並在北宋時期官至京西路轉運副使。就在其準備大展身手的時候,南下的金兵讓他的美夢成為了泡影,陸宰在汴京陷落後帶領家人一同南遷,最終勉強在山陰站穩腳跟。
而那時陸游才剛剛四歲。
在到達江南之後,陸宰的仕途便變得不再順利。
這讓他將全部的希望都傾注到了陸游的身上。在陸游很小的時候,他就為其請來了毛德昭、韓有功、陸彥遠等名師。陸游也展現出了出色的天賦,在十幾歲的時候就以詩文聞名,這讓陸宰頗為欣慰。
在陸游十六歲之後,家人便督促他到臨安參加科舉考試,那時陸游的舅父唐仲俊任光州通判,陸游便在其家中借宿讀書,這也讓他結識了自己的表妹唐婉。
唐婉比陸游小三歲,是當地有名的才女,而且生得美麗動人,這讓陸游很快就對她心生傾慕。而唐婉也被陸游的才華所折服,兩名年輕人又經常在一起讀書學習,他們之間的情感也迅速升溫。
這一切都被兩家人看在眼裡。
雖然在今天,像陸游和唐婉這樣的表兄妹是不可能結合的,但是那時這種親上加親的事情卻是非常常見的。
陸家人當時對於美麗聰慧的唐婉也十分滿意,便將家傳的一支鳳釵作為信物贈給了唐婉,也確定了兩人的婚事。
不過陸家人在最開始的時候還是希望陸游先立業再成家,便讓陸游先去參加科舉考試,將婚事稍稍延後。
不過陸游前兩次科舉考試都以失敗告終,這對他的信心造成了不小的打擊。
為了緩解他的糟糕情緒,同時也讓他收心,陸唐兩家在陸游二十歲的時候為他們舉辦了婚禮,這對兩情相悅的年輕人終於結為夫婦,陸游的情緒也有了明顯的好轉。
他們之間的感情也越來越融洽。
二、陸游休妻
在陸游和唐婉成婚之後,他們兩人便過起了幸福的二人生活。
他們在婚後經常會一同遊山玩水,興起時兩人便會現場吟詩作賦,一吐胸中詩意。這種生活對於陸游來說無疑是快樂的,他暫時忘記了科舉失利的煩惱,重新找回了生活的樂趣。
陸游當時也十分珍惜唐婉這位難得的知音,要知道當時能夠讀書的女性本就寥寥無幾,像唐婉這樣才華橫溢的就更是鳳毛麟角了,因此陸游對於自己的妻子也是照顧有加。
兩人的感情比起婚前更加親密了。
不過這一切在陸家人看來卻不是什麼好事情,由於當時陸游父親的仕途依然沒有起色,因此他們對陸游的期望變得越來越大。陸游在成婚之後雖然情緒有了明顯好轉,但是和嬌妻一同遊山玩水,沉醉於詩詞歌賦顯然不是他們想看到的。
他們更希望陸游能夠將全部心思放在準備科舉考試上。
陸游的父母之後和陸游表明了想法,不過陸游和唐婉的感情讓他沒有辦法完全收心學習。按理說此時陸游的父母應該給這對年輕人更多的適應時間,不過急於求成的家人卻把全部的罪過加到了唐婉的頭上。
在他們看來正是因為唐婉的才華,才讓陸游醉心詩詞無心經學,因此他們開始有意拆散這對夫妻。
在宋朝的時候,有“七出”的說法,七出指媳婦的七項罪過,如果觸犯其一,男方父母就可以讓兒子休妻,這七出包括不順父母、無子、淫、妒、有惡疾、多言和盜竊。
唐婉在過門之後一直恪守婦道,對於自己的公婆也禮敬有加,因此陸游的父母一時找不到理由讓陸游休妻。不過在他們成婚三年後,唐婉依舊沒有為陸游生下一兒半女,這無疑觸犯了“無子”一項。
因此陸游的母親便以此為由求讓陸游休妻。
陸游對於母親的決定十分不滿,但是在那個年代母命難違,陸游只好先做出妥協。不過他並沒有直接休妻,而是將唐婉接到了別處暫住,自己經常回到唐婉住所與其相會。
不過這件事很快就被陸游的母親所知曉,他對於兒子的“不上進”十分痛心,鐵了心地要求陸游休掉唐婉,甚至以死相逼。陸游萬般無奈之下只得遵命,而唐婉在被休之後便回到了孃家。
其家人對陸家的做法怒不可遏,很快便讓唐婉再嫁給了皇親趙士程。
陸游在休妻之後,家人也為其迎娶了新婦王氏,王氏很快便為陸游生下了子嗣,他也終於開始全身心投入科舉考試中。
陸游和唐婉的人生軌跡也駛向了不同的方向。
三、意外重逢與唐婉之死
在陸游和唐婉分開後的幾年裡,陸游在父母的監督下發憤圖強。
於二十六歲那年再次赴臨安參加禮部會試,這次陸游經過了多年的準備因而信心滿滿,他堅信自己一定能夠出人頭地,不負家族的期望。
不過陸游這次依然沒有在眾多考生中脫穎而出,名落孫山的結果讓他失魂落魄,整個人顯得憔悴不堪。
為了舒緩心情,在放榜後陸游去到風景優美的沈園中散心。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在他去到沈園的當天,唐婉和丈夫趙士程也恰好在那裡遊玩。
兩人富貴的打扮和出眾的氣質讓不少遊人為之側目。陸游也遠遠看到了他們,他很好奇這對親密的夫婦究竟是何人,便主動湊上前去觀看。
在他走到近處後,才認出那名女子正是唐婉,而唐婉也看到了人群中的陸游,目光交匯的一刻,陸游下意識地躲開了。
恐怕在他的心裡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和唐婉相見了。
不過唐婉倒是大方地將這件事情告知了自己的丈夫,大度的趙士程也沒有對此介懷,而是斟了一杯美酒讓僕從送給陸游。並配以幾碟小菜,以盡故人之情。
陸游在接到饋贈之後百感交集,其中既有對於自己屢試不中的憤恨,也有對於唐婉的愧疚,更有對自己休掉了唐婉這樣一位知己的後悔。這些情感在美酒的激發下匯聚成了詩篇,他提筆在沈園牆壁上題下了那首著名的《釵頭鳳·紅酥酒》: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
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
此事過去幾年之後,唐婉故地重遊,看到了陸游的題詞,一時間舊情湧上心頭,其也做了一首《釵頭鳳·世情薄》進行應和: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
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不過在寫完這首詞後,唐婉便情緒低沉,其身體也很快垮了下來,最終鬱鬱而終。而陸游之後經常以沈園為題作詞,人們也經常感嘆他對唐婉的深情,他們的故事和許多其他才子佳人一樣成為了永遠的遺憾。
在如今人們提起陸游和唐婉的愛情故事時,經常會將他們之間的悲劇歸結於時代的限制以及陸游母親的無理行為。他們大多認為陸游和唐婉之間的感情是十分真摯的。
不過筆者對其抱有不同意見。
首先在陸游母親要求其休掉唐婉的時候,他其實還有兩個不同的選擇:
首先其可以用納妾來解決唐婉無法生育的問題,或者直接像沈復一樣違背母親的命令,選擇遠走高飛。但是他卻選擇了直接休掉唐婉,不得不說陸游對於唐婉的愛似乎沒有那麼堅定。
而且在兩人分離之後,偶然見到唐婉的陸游留下了一首含情脈脈的詞作,這無疑會對唐婉造成困擾,甚至間接造成了唐婉的死亡,況且當時陸游也已經娶了王氏為妻,此時向唐婉發起情感傾訴也是不太合理的。
因此陸游雖然愛唐婉,但是他並不能做到為她考慮,對於感情的態度也略顯輕佻,這顯然是不符合其深情人設的。
而且陸游在唐婉死後,馬上又有了納妾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