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歲8歲狗也嫌。
汪世華10歲那年,不過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小男孩,可是,不幸就降臨到了他的頭上!
汪世華的父親下地幹活,回家的路上,觸電身亡……
那是1990年。
按常理說,父親走了,母親依然健在,這個家還能繼續維持。
可惜,讓人傷腦筋的是,汪世華的母親是個精神病患者。
發起病來,或哭,或鬧,或吵;有時,還會到處亂跑。
關鍵是,10歲的汪世華下面還有一個不滿一週歲的弟弟,上面還有年邁的爺爺奶奶!
父親在時,這個家生活就相當窘迫。全家老少過著青黃不接的日子,每年春天,到處借糧食吃飯;等夏天莊稼收了,再還給人家!
父親走了,頂樑柱折了,眼見得一個完整的家,傾刻間就要散了……
還好,舅舅可憐一家老小,和爺爺奶奶商量,汪世華跟爺爺奶奶一起生活;把母親和弟弟接了過去,先幫著撫養幾年。
汪世華和爺爺奶奶一起待了4年的時間。
1994年,爺爺奶奶先後去世了。
當時的汪世華剛滿14歲。
因為奶奶在世時,一直未教孫子做飯,汪世華第一次遇到了難題。
有一次,14歲的汪世華肚子餓,只能自己下麵條吃。
麵條放到鍋裡了,汪世華突然想起奶奶說過的話:
“麵條,得煮熟了,才能吃;不然,吃了會壞肚子!”
汪世華怕煮不熟,就蓋著鍋蓋,煮啊煮啊……直到自認為麵條差不多熟了,掀開鍋蓋一看,麵條成了一鍋粥。
也不管是麵條,還是粥了,只要吃了不餓就行。
汪世華不敢浪費,吃了個精光!
爺爺奶奶都走了,汪世華一個人生活,免不了擔驚受怕;有時,他會想弟弟,想媽媽,想有個人能給自己做伴……
有一天,汪世華隱隱約約聽得外面街上有人在哭。
跑出去一看,遠遠的發現,是媽媽和弟弟!
媽媽坐在一塊石頭上,抱著弟弟,哭爺爺,哭奶奶,哭早亡多年的父親,哭可憐的孩子和苦命的自己……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
汪世華一路嚎啕,奔向母親和弟弟,一家人以淚洗面……
媽媽和弟弟回來了,一個殘缺不全的家,終算是又湊在了一起。
弟弟小,媽媽有病。
14歲的汪世華,儼然成了家的頂樑柱。
家裡沒吃的,汪世華就出去上山挖點野山藥……
弟弟月娃子想要玩具,沒錢買;哥哥汪世華就用竹子,幫弟弟做了把水槍……
八月十五中秋節,汪世華從城裡賣東西回來,花一塊五毛錢,買了一袋12個裝的小月餅……
看著媽媽和弟弟吃,汪世華說不出是興奮,還是心酸。
汪世華心裡暗暗發誓,要出去掙錢,要讓媽媽和弟弟過上好日子!
汪世華四處打聽,聽人說去山西挖煤可以掙到錢。他打定了主意,要跟著別人一塊去挖煤掙錢!
汪世華把媽媽和弟弟託付給了二叔,去了山西煤礦。
在煤礦一天工作8個小時,中途也不能上來。
剛開始,汪世華很不習慣,手都磨出了血泡……他也動過心思,想捲鋪蓋回家,不幹了!
可他一想起家裡的媽媽和弟弟,又打消了這一念頭……
弟弟一天一天的長大了,馬上就要上學了,不掙錢,哪來的學費?
媽媽沒有生活能力,一家人要吃飯穿衣,過好一點的生活,沒有錢,怎麼能行?
……
汪世華堅持了下來。
汪世華堅持到了年底,煤礦放假了。
放了假,汪世華一刻沒敢停留。
從自己出來的那天起,汪世華一直沒回過家,沒見過媽媽和弟弟。
他們現在過得還好嗎?
媽媽的老毛病復發過沒有?
弟弟聽不聽話?想沒想過哥哥?
……
汪世華從煤礦趕到家時,已是夜裡11點多。
媽媽和弟弟都不在家!
汪世華趕忙跑去二叔家,詢問二叔,到底是咋回事?
二叔告訴汪世華,媽媽去舅舅家了……
“那我弟弟呢?”
汪世華急切地問。
“我幫你弟弟尋了個好人家,替你把他送人了!”
汪世華如同五雷轟頂。
“這麼大的事,你咋不給我商量一下?!”
汪世華質問二叔。
“你離家這麼遠,我也沒法聯絡你啊!”二叔一臉無辜,“再說,我也是為你們好啊……”
汪世華欲言又止。
想想自己眼下的處境,汪世華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無奈和莫名的悲哀!
此刻的汪世華只能打掉了牙,往自己肚裡咽……
汪世華拭去眼角的淚水,然後,去舅舅家接媽媽。
“月娃子呢?”
媽媽看到大兒子來了,不見小兒子的影子,開口就問。
汪世華一時愣住了。
媽媽也不知道,自己的月娃子已經被送人了!
如果告訴媽媽實情,媽媽心裡肯定無法接受,說不定又會舊病復發,不是哭鬧,就是離家出走,像只掐了頭的蒼蠅一樣,去找弟弟……
結果只能是抱薪救火,亂上加亂!
迫於無奈,汪世華只能給媽媽撒了個謊:“弟弟去姑姑家了!”
媽媽暫時被糊弄過去了。
汪世華心裡卻沉甸甸的,像壓了一塊大石頭。
汪世華暗暗發誓,等生活穩定下來,自己有能力了,一定把弟弟找回來!
春節過後,汪世華跟著別人去了唐山遵化,開始了新的打工之旅。
在遵化待了半年多的時間,經人介紹,汪世華結識了一個女朋友。
女方身體有點殘疾,不能幹重活,只能在家做做飯、洗洗衣服……
汪世華考慮到自身條件也不好,就滿口答應下來。
汪世華毫不隱滿,如實地向女朋友說明了自己的家庭狀況——
母親有間歇性精神病,弟弟在遠方,將來他要接母親和弟弟過來一起生活……
女朋友也沒有一絲嫌棄之意,兩個人你情我願,很快成了真正的一家人。
結婚不久,汪世華便把母親從老家接到了自己身邊。
母親年齡越來越大,精神狀態也變得一天不如一天。
汪世華打算把母親安頓好,等生活稍微好一點,就去找弟弟……
一年之後,汪世華有了自己的第一個孩子,而且是個男孩。
這原本是個天大的喜事,不曾想,孩子出生第二天,就被診斷為患有缺血缺氧性腦癱。
汪世華為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不惜砸鍋賣鐵,為兒子治病。
短短2個月的時間,花費近5萬元錢,差不多都是東挪西借來的……
為兒子看病借的款,馬上要還完的時候,汪世華的二女兒又降生了。
按常理說,有兒有女,是多少家庭眼羨的好事啊!
可誰又曾料到,女兒因為感冒,治療不及時,轉化為支氣管哮喘……
老帳還沒等還清,汪世華又欠下了新債!
這真是屋漏偏遇連陰雨啊!
更讓人始料不及的是,就在兩個孩子病情漸漸好轉時,汪世華的妻子竟患上了胰腺癌!
2015年,汪世華的妻子,因患胰腺癌不治而亡!
汪世華迴天乏力,心似刀扎……
精神病患者與正常人有何區別?正常人懂得體恤人。而精神病患者犯起病來,不但不會體恤人,而且做起事來往往很執拗,不計後果……
汪世華的母親就是這樣的人。
汪世華還未從喪妻之痛中解脫出來,媽媽又想起了小兒子月娃子!
媽媽責問大兒子:“這麼長時間了,月娃子怎麼還沒回來啊?”
汪世華只能再次撒謊,違心地對媽媽說:“月娃子上學呢,我給他打過電話了。等他放假,就回來了……”
謊話說出後,汪世華也覺得愧對媽媽,愧對遠在他鄉的弟弟,愧對自己的良心!
可他也確實是力不從心,別無良策!
媽媽離家出走了。
出去找弟弟月娃子去了!也許,媽媽是覺得大兒子指望不上,只能靠自己親自出馬了……
媽媽是凌晨走的。
剛開始,汪世華沒在意。
因為平時,媽媽經常一大早就出去,揀些廢品、礦泉水瓶之類的,好拿去換點零花錢。
中午吃飯的時候,媽媽還沒回來。汪世華到媽媽屋裡一看,媽媽平時出門背的包不見了;而且,媽媽經常穿的兩件衣服也沒有了……
汪世華尋找了10多天,才在離家40多公里地的一家醫院裡,找到了媽媽。
媽媽出車禍了。
肋骨斷了12根,眉骨、顴骨、鼻骨都被撞骨折!
……
接二連三地打擊,一度讓汪世華陷入了絕望!
可他每每想起,自己兩個年幼的孩子,需要他這個父親撫養;精神異常的媽媽,需要他這個兒子伺奉照顧;遠在他鄉的弟弟,還等著他這個哥哥,接自己回家團圓……
汪世華又好似打了雞血,重新振作了起來!
親人啊,我拿什麼來拯救你?!
《等著我》節目現場,無路可走的汪世華現身了。
做為一個求助者,汪世華詳盡地講述了自己的坎坷遭遇。
講述過程中,汪世華語調平緩,就像在說故事,故事中的人物與自己似乎毫無瓜葛!
尋人助力團資深媒體人春蔚老師的一句“夜裡想起千條路,清晨起來賣豆腐!”卻戳中了汪世華的痛點,他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失聲痛哭起來……
是啊,多少個夜晚,躺在床上的汪世華都在琢磨——
如何把孩子撫養成人?
如何讓妻子在有限的日子裡,少留遺憾?
如何安撫母親,讓她不再受刺激?
如何找到弟弟接他回家?
如何支撐起這個岌岌可危的家?
如何讓一家人過得好一點?……
可是第二天,汪世華又重新回到了原地。面對接踵而至的打擊,他束手無策,就像小河中的一片樹葉,只能隨波逐流!
親人啊,我拿什麼來拯救你?!
汪世華把所有的希望寄託在了《等著我》尋人助力團的身上。
希望之門打開了。
汪世華沒有看到弟弟的身影,他崩潰大哭……
月娃子找到了。
在尋人助力團的不懈努力下,月娃子的下落終於找到了。
事出有因,遠在福建平潭的月娃子,沒能來節目現場。
在湖北、深圳兩地警方和尋人團的陪同下,汪世華與母親一起,再次趕往福建平潭。
最後,在當地警方的大力協助下,分別了23年的母子3人,終於團聚了……
“還認得不?”
“兒子!”
“媽!”
“月娃子回來了……”
“這麼多年看不見你……”
“媽想你!”
“嗚嗚嗚——”
“不哭,這回你有媽了!”
“回來就不走了!”
“你捨不得媽,媽也捨不得你!”
“給你錢,去買糖吃!”
“媽……嗚嗚嗚……”
哭吧,哭吧。就當是一種渲洩,一種釋放。
告別曾經的苦難,迎接新的明天……
【根據《等著我》求助人汪世華口述整理】
作者@一條夜裡暢遊的魚附語:
親人啊,我拿什麼來拯救你?發自肺腑的吶喊,有無助,又有不甘。
追根溯源,就一個字:“窮”!
沒有經濟基礎,何談維護親情?
一家人,飯,都吃不飽;有病,也看不起……泥菩薩過江,自身都難以自保,何談拯救他人?
沒有錢,又沒有文化,愚昧無知,父親搭上了性命。
沒有錢,一家人食不果腹,弟弟才轉送他人!
沒有錢,又生兒育女,結果債臺高築。
沒有錢,何談責任?何談擔當?何談幸福人生……
沒有經濟做基礎,愛得越重,生活壓力就會越大,大得讓你無法承受,甚至會讓你窒息!
路,就在腳下。
何去何從?不言而喻……
努力吧,我的親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