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西青區楊柳青鎮,如若大家有什麼印象,肯定會說楊柳青年畫,如果大家有機會到楊柳青去旅遊,首先看到就是年代久遠的青磚藍瓦的大片建築群,面積有多大,我也沒有量過,我也不知道,我只能說如果走著遊玩,一下午不一定有遊覽完,這就是石家大院,石家大院肯定跟石家有關係,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家族,創造了這麼一個大的產業,今天就說說楊柳青石家的鉅富發展之路。
石家原籍是山東省東阿縣,明初燕王掃北,隨之移民而來楊柳青定居。七世單傳到寶字輩,因人口眾多,而且有土地四百二十餘頃,為了避免樹大招風,開始按四大門分家,各立堂名。這就是∶長門福善堂,次門恩綬堂,三門天錫堂,四門尊美堂。每股分地良麻均配百頃左右,此外還剩了三十餘頃,族人因為長門福善堂人口較多,提議即補助長門,但拒未收納;後來成立萬興公字號管理這三十餘頃地,除族中婚喪嫁娶補助外,其它則用來資助地方所謂公益事業。
石家遠在前清雍、乾年間已經 成為地主,同時為了掌握糧食行情,還開設萬興糧行。這個糧行,仗著勾結官吏的勢力,經常盜竊官糧,這都是帶著原始積累財富原罪的,在每年由南省起航的運糧船停靠在楊柳青碼頭後,大批糧 食就被盜竊出艙,變為私糧了。石家這樣膽天包天的生意經,終於走露風聲,有御史入奏,朝廷派飲差來津徹查。石家聞訊後,以通天的手腕上下打點,阻留徹查大員晚到一天,以便爭取時間在一夜工夫,以抽梁換柱的辦法,把大米換成高梁。這一"上震天庭"的盜竊大案,就這樣糊里糊塗以"查無實據"四字回 朝交 差了。這是石家起家的一種說法。還有一種說法,寶字輩的上兩 輩萬 程 公,於清嘉慶四年乘船往北京販賣糧食,在通州銷售後,換買了各種雜貨,準備次早起錨回津。就在那天夜裡,一個宮妝婦女抱著一個枕匣,登上船來,口稱因主人家被查抄,無處存身,央求收留,甘為妾奴。萬程公百方拒納,也堅決不走,便只好把她帶回楊柳青,就收作姨奶奶了。就這樣,石家肥肉添膘,又進了一筆外財。原來這個婦人是清乾隆帝寵臣和坤的逃妾,枕匣內滿貯珠鑽,無保留的送了石家。後來在楊柳青的石家窪有一塊"旗下墳地",墓中人即此位"旗下奶奶"。石家還設有萬源銀號、志誠銀號、美善成銀號、恰源銀號。有獨資設立的,有投資入股的。萬源銀號在清末因銀票擠兌,賠累四十八萬兩,若非財大根深,早就焦頭爛額了。同時在楊柳青、固安、勝芳、永清、唐官屯、信安等處廣設當鋪。另外在天津設有∶東萬勝、西萬勝兩個很著名的灰廠,萬有蒿廠(運售各種南省雜貨),萬有醬園,還有萬慶成棉紗莊,連同當時的隆聚、隆順、合春、合泰,稱為棉紗行業的"五大家"。
在近代清末民初複雜的局面下,石家有一個人物可謂八面玲瓏,天津屢遭禍端,石家也危機四伏,最後都能化險為夷,他就是楊柳青石家"捨我其誰"的代表人物石元士,字次卿,兄弟三人。他長兄石元俊,字築巖,行十二,早年死去;他本人行十三,族中和親友中通稱為"十三爺";他兄弟石元傑,字蓬仙,行十四,也是在他以前死去的。在一九OO年(清光緒二十六年),義和團起義,大師兄張德成從獨流派來義民到楊柳青的三義廟內設立壇口,一時風起雲湧,農民來從者近數百人。石元士竭力買好。作物質上的支援,大餅綠豆湯儘量供應;在義和團大殺外國教士和"二毛子"(教民)時,他又竭力收容,多方掩護,博得八國聯軍對他的垂青。當義和團受挫,八國聯軍進攻天津,駐紮楊柳青時,石元士首倡設立支應局,率同當地的地主豪紳們,如劉霞軒、張蓮波、董石生等籌辦支應,使八國聯軍的軍隊所需的糧秣不缺,石家也就藉此可以託庇外勢,保 住私人財產。另一方面,石元士又收容賙濟難民,管吃管住臨走再送盤川,真算是三方討好,多方下注,八面玲瓏。
石元士在義和團運動後,又夥同鎮上的其它地主們成立保甲局。這是一種地方武裝,兼此維護地主的身家財產的安全。石元士通過當時在-"都統衙門"(八國聯軍的軍事管制機關)任總文案的美國人丁家立,從"都統衙門"領購了幾十枝步槍,作為保甲局的武器。保丁是招募當地的無業遊民;經費來源是由萬興公(即上文所述管理石氏分家時所餘三十餘頃田地的機構)出款二萬餘吊,當鋪出款二萬餘吊,官款一千數百兩,以及客籍戶出款一千數百兩。合計起來為數也不算少,統由這些紳商們主持經營,如石元士、劉恩晉、劉文霸、王炳奎、劉思波、王兆泰、周錦樹、石作暖等。這個保甲局就是後來楊柳青警察局的前身。八國聯軍佔領天津以後,出面維持地方事務的機構是"天津紳董辦事處",石元士也是其中的一個主要成員。其他成員有李頌臣、黃克明、周戢武、王竹林、李子赫,還有楊以德。石元士為了往返城鎮方便,從"都統衙門"領取一張護照,將它縫在乘車門上,於是他就可以穩坐藍呢大騾車中,招搖過市,不受盤查。石元士有此一系列的活動,清朝認為他"睦好強鄰,維護地方",極表嘉許,為此經李鴻章保奏,貧給他四品卿銜,賞戴花翎,他又納捐二品頂戴,湖北試用道。在《辛丑條約》簽訂以後,帝國主義氣焰更形露張,一度斂跡的"二毛子"又抬起頭來,楊柳青、獨流一帶的數民,就找過去曾充義民的人尋釁報復,後來雙方越聚越多,時常發生械鬥,甚至夜間也不斷進行暗殺活動。雖然迭經有人調解,但始終各不相讓,最後由石元士從天津約來一個好充"光棍"能說善道在縣衙門充班頭的展鳳來,煩他代為調解。由石元士和展鳳來兩人出帖,訂期約請雙方到石宅酒敘。雙方全 知道"宴無好宴",但為臉面所在,誰也不肯裁此跟頭,這天每人身藏手叉子、斧把等短傢伙,教民由一個焦四爺帶領,義民由獨流的於二榔頭陪同,如時而至,在石家的大罩棚底下,對擺酒席十餘桌;由展鳳來招待入座。在飲宴中,雙方並無多話,只是互相怒目而視,準備一場大廝殺。這時展風來站起身,抱拳拱手,口稱"眾位哥兒們",隨著大講"混混兒論",如何的"套過節",如何的"充字號",舉出若干件在"混混兒"場中的突出事例,然後說;我看你們眾位這場事,既套不上"過節兒",也充不上"字號",冤家宜解不宜結,眾位哥兒們吃萬分委曲都看在我跟"十三爺"的面子上,不打不相知,從此我們還要多多近乎。他說完話就跪在地上,口口聲聲說道∶"哥兒們不賞臉我不起來。"這時石元士從過廳走了出來,高聲噻道∶"各位不答應我石次卿也跪下了。"話未落地,兩造鬨然立起說∶"這我們太不敢當,展爺也快快請起,我們僧面不看看佛面。"這一場糾紛從此便告平息,械鬥之事居然不再發生。這是石元士生平最得意的一件事,晚年津津向人樂道的。一九一二年(壬子)夏曆正月十四日鬧兵變,石元士在天津的生意及唐官屯的當鋪都被搶了;接著又傳出還要再搶一次楊柳青。石元士為此緊張萬分。他除了派人向駐軍疏通外,又透過一個日本商人的介紹,會見了日本駐屯軍司令官,請派一排日本兵,以野外演習為名,常駐楊柳青第二中學校內,以保障他身家財產的安全。這排日本兵每次換防時,石元士都送給帶隊的指揮官一些古董字畫之類的禮品。從這一點也足以說明石元士的神通廣大。在一九一七年楊柳青鬧大水,石元士發下話來,受災地區三年不收地租,當時歡聲雷動,真是"萬家生佛"。的確這是石元士比較聰明處,也是他剝削手段高明處。因為他知道佃戶們吃的還無著落,哪來的餘糧來納地租,而且儲大片的地畝要派多少人分往催討呢?所以樂得的送個"爽人情",為此還可落一個"慈善"的名聲。石元士還熱心於教育事業,在楊柳青成立一座天津私立第二中學,聘劉思洪充校長;又成立藝徒學校,聘姚芹 洲充校長;還成立楊柳青公立第一小學,聘劉學瀛充校長。這幾個學校幾年以後都先後停辦了,可是他卻以此獵取了"熱心公益"的聲望,在成立天津董事會時,他被選充第一任副會長(正會長為蟻錫章)。在舊社會,財主們家裡有紅白喜事,就是展示實力的時候了,也是炫耀鄉里的時候,一九一八年舊曆十一月石元士七十整壽時,在前幾個月就發出徵文,並派幾個子侄們到北京約請名角名票,同時在家裡油飾房屋,搭設戲臺,置辦筵席,為遠道來賓準備下處。到了那一天,在鑼鼓聲中,"衛客"(指天津去的客人)紛紛奔臨專為"祝暇"。這時西郊路上真是車聲馬蕭,紅塵十里。名角約請了孫菊仙、餘叔巖、陳德霖、裘桂仙、慈瑞泉等人,名票有包丹庭、竇硯峰、王君直,章小山等人。這是專門招待由城裡來的貴賓的。在宅外另唱了一臺戲,邀的是當時天津第一臺高福安的戲班,招待當地的鄉親們。這次祝壽演戲發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應邀而來的天津名票,有當時長蘆鹽商的綱總竇硯峰,與名伶陳德霖、裘桂仙合演一出《二進官》,因為竇的鴉片煙癮很大,戲演完了也就力竭聲嘶,下場未及卸裝即倒在椅上,進入休克狀態。這時驚得親友們齊奔後臺,經眾口噴煙,才徐徐地蘇轉過來,當夜即護送回家,盡力調治,雖然好轉,但不到三個月的時間,依然死去。在竇宅開弔時,石元士也前往弔唁,這時弔客中就有人說;"窶三爺要不是楊柳青唱戲,怎麼會死了呢?"石元士聽見後,越想越彆扭,彷彿"雖未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從此鬱悒過度,臥床不起,不久也逝世了,亡年七十一歲。緊接著又辦了一次"大出喪"。在此以前,他曾得過一次背疽險未喪命,所以對身後衣衾棺榔都早有準備。在清末民初之交,天津的社會對於"供著活人磕頭"(做壽),"抬著死人遊街"(出喪),已經成為"耗財買臉"的風氣,當然石家也不例外。在待客方面,由天津的名飯莊聚合成包辦素席,價錢反較翅席貴的多,偏偏彼時津地附近藿菜缺乏,就僱用輪船往煙臺專門採購,這又是一般財主們所望塵莫及的。這兩項紅白大事,共花費了近十萬元之多。石元士死後,家中食指且繁,而生活來源日蹙。子弟們為恣情享受做居天津,開銷頓增,對在津的高親貴友三節兩壽的應酬,虛架子始終不倒,再加上私人的酬酢頻繁,耗費不背。除此而外,還有軍閥混戰及幣制改革的影響,遂使一二百年的"石萬程"家(石元士的曾祖)化整為零,終於在論淪陷以後分家各囊。析產是按三大門分開,除長門石元俊獨得一大股外,其餘石元士、石元傑兩門各有三子共六小股,田產地業容易按值均分,僅存的生意萬有姜廠,事先宣告暫時不分。唯一的問題,就是珠寶翠鑽這類東西無法估價,後來由北門內天興德金珠店請來一位專家,按物評價,列單照股均分,雖說假 手 外人,大家認為公平合理,各無異言。最後談到未被分開的萬有姜廠,本來這個生意早就外強中乾,當初經理杜蘊山、齊族臣等每年向東家報賬時,總是後賬倒前賬,好象年年賺錢顯著光彩,在一九三八年日寇進攻漢口時,萬有號的漢莊從湖南購進大批桐油準備北運,這時水陸交通斷絕,而幾千簍的貨物擺在倉庫裡,又未免危險特甚,於是就修了一個大洋灰池子,將桐油蓄存洋灰池裡邊,這樣滿以為十分保險,萬無一失,不料在漢口陷落前,敵機時來轟炸,一個炸彈落在油池裡,不問而知這個分莊整個損失了。漢口分莊連帶上海分莊先後倒閉,只餘天津一處應名是姜廠,不過是個醬園而已。萬有東棧裡有一個貨房在河北寶宴樓衚衕,因為空閒,就暫借給萬春斗店存放麵粉;房窄貨多,儘量往上碼,樓上負載過量,遽爾坍塌,有兩名搬運工人當場砸死,死者身後的生養死葬當然由房東負責。經過這場風波後,萬有醬園無法經營,只有歇業。至此,有二百餘年曆史的楊柳青石家從此一蹶不起了。
石家有承擔家業的代表,也會有敗家的代表,祖上分的萬貫家產最後竟然有餓死在天津街頭的,他就是天錫堂的石文光,石文光字耀華,由於他的行為不端,不僅在楊柳青鎮本族,即天津各親友中,都通稱他為"狗少"。他的本生父是石康甫,其弟石醒孫,老早就死去了。在石麻甫病重的時候,就有遠近本族人爭來繼承,鬧得不可開交。石賡甫說;"我自己有一個兒子,現在王家口。"(距楊柳青約七十里的一個大鎮,天錫堂在那裡設有當鋪。)原來石賡甫的大太太卞氏,多年未生育,她對丈夫監視很嚴,石賡甫在王家口另討了小老婆,生了個兒子,怕大太太不承認,多年未講。大家聽說有兒子,爭繼的無話可說,後來就把這個兒子抱回家來,兼祧石賡甫和石煅孫兩門。這就是石耀華,第三門天錫堂整個家產就由他一人承受。他父母相繼死去,當時他才不過十七、八歲,少不更事,大部財產先為其表兄卞星南巧取以去,繼則本族人也群來染指。他家共有多少財產,共有多少生意,每年有多少進益,有多少支出,他從不過問,到最後家產嚯嚯乾淨,算來前後不過二十年左右。
在二十年代,天津的一切遊蕩場所經常出現一個衣冠楚楚的濁世公子,這個人就是當時眾所周知的天錫堂的家主石耀華,人們恭稱為"石大爺"。他彼時年齡不過二十歲出頭,除了家中朱氏大太太而外,還有彭、薛、劉三房姨太太。在此以前,他還與當地一個有夫之婦姘靠,親友恐怕發生人命,花了兩千元與姘婦斷絕關係。他在家裡種花有花把式,養魚有魚把式,玩鳥有鳥把式,鬥蝴蛐有蠅蛐把式;好唱戲就請教師、約琴師,又置辦戲箱,一切都隨他的高興。其實他對哪項也高興不了幾天。例如他學唱戲,請了教師、琴師,置辦了戲箱,但僅僅學會了打幾下大鑼,就把琴師李裴卿介紹給 名老生餘叔巖,從此大鑼也不再打了。
石文光每次到天津來,總是在舊日租界新旅社包賃兩間福字房間(後來才租華利裡一所房子),有一二十人迫隨前來,內中有幫閒,有本家,還有僕從,一切開銷當然都由他開付。在他住新旅社時,另一間福字房間裡住著一個風流漂亮的女人,大家都稱她"四毛子",是潘復的遺妾,不幾天就與石文光由勾搭而餅靠,收為第四房姨太太,後來還帶往楊柳青家裡住了些天。但是不到一年依然不安於室,最後自遣了事。
石文光和他的大太太吸食鴉片,煙癮很大,越來越少的家產均被吸食殆盡。後來,把黑的(鴉片)改為白的(海洛因);又後來為了救急,由抽改為嗎啡針。家中的幾房姨太太風流雲散的都走了;一個獨生兒子因病夭亡了後來,華利裡的房子退了租,夫婦二人寧住在蘆莊子聚源棧的小客店,也不回楊柳青的老宅。最後,因為越混越湖,津中親友借貸無門,他們兩口僱了一輛來回汽車,同往楊柳青盡最後的努力,希圖借幾個錢先過煙癮再想辦法。但是他們去了一天,勉強借來十元錢,在汽車回聚源棧門前時,未及走進棧房,而"大奶奶"卻抽身不見了,原來她緊往白麵兒館過癮去了。等她再回來時,發現在群眾圍觀之下,"大爺"早已垂頭斷氣了。可見錢多而不能自律的人,也不見的是一種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