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6月,毛澤東回到闊別32年之久的故鄉韶山。
全國解放後,韶山的父老鄉親們多次前往北京看望毛澤東,每個人走的時候,都懇請毛主席抽空再回家走一走,看一看。
一路上毛澤東的心情極不平靜,走下汽車踏上故鄉土地的那一刻,他滿面笑容,用依舊熟悉的鄉音對當地幹部和群眾們說:"鄉親們好!"
故鄉的風景讓偉人無比陶醉,隨身攝影師緊跟在他身邊,拍下了一張張他爽朗大笑的照片。
在故園一號樓,毛澤東用自己的稿費擺了8桌酒席,請老共產黨員、農民自衛隊隊員,還有烈士家屬等80幾位老鄉吃飯。
在吃飯的時候,"五阿婆"賀菊英一直在流淚,毛澤東和她說話,她嘴巴哆哆嗦嗦,哽咽著說不出話來。他的丈夫毛福軒烈士是中共韶山特別支部的第一任書記,因為叛徒出賣,犧牲在南京雨花臺。
而另一位烈士遺孀沈素華,見到毛澤東之後,拉著他的手又是哭又是笑,讓人看了心酸不已。他的丈夫毛新梅烈士是中共韶山特別支部的第一批黨員。
晚宴後,毛澤東和大傢伙拍了合影,他神色凝重,兩位烈士遺孀與他坐在同一排。
30多年過去了,韶山的夜晚還是那樣美好而平靜,而許許多多熟悉的人早已經不在了。
那天晚上,毛澤東百感交集,在燈下揮筆寫下了著名詩篇《七律·到韶山》:
別夢依稀咒逝川,故園三十二年前。
紅旗捲起農奴戟,黑手高懸霸主鞭。
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
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煙。
毛新梅是毛澤東的族兄,比毛澤東大7歲,毛新梅家與毛澤東上屋場的老家距離不到一里地,毛澤東稱他為"新梅六哥"。
毛新梅本名為毛澤澍,少年刻苦,念過六年的私塾,後來就跟著父親學醫,是當地很有名望的醫生,鄉鄰們對他非常讚賞,稱他為"鄉間好郎中"
他同情窮苦鄉親,來看病的窮人,他分文不要,對病人一視同仁,盡心照顧。
如果他一心只想做一個治病醫人的好醫生,一定能安穩度過一生,但在那個動盪黑暗的年代裡,他嚮往更加自由開明的世界,他不僅看到窮人身體上的疾苦,更看到了他們心中的痛苦。
1925年正月,毛澤東帶著妻兒回到韶山。
訊息很快傳開了,毛澤東家中的堂屋裡坐滿了人,毛澤東和鄉鄰們正說著話,毛新梅風塵僕僕跑了過來。
他原本是要去接毛澤東一家的,奈何剛剛出了門就聽聞九嬸得了病,只好先去給九嬸看病。
毛澤東忙關切道:"九嬸得了什麼病?"
毛新梅說:"唉,什麼病什麼病,都是餓的。吃不飽飯,野菜添補,亂吃東西,怎麼可能不病呢?"
毛新梅開了頭,眾人都開始說起這些年家家戶戶的不容易。
成胥生做了團防局長,苛捐雜稅特別多,鄉親們不願受壓迫,不願受欺詐,只想要過正常生活,奈何鬥不過成胥生。
毛澤東沉默著,面色凝重。
毛澤東決定在這塊土地上建立農村黨支部,播下革命的火種。
在柳季剛、毛福軒的協助之下,毛澤東夫婦在毛氏宗祠創辦了農民夜校。受過高等教育的楊開慧主動要求在夜校擔任教員,為鄉親們補習文化課,也將革命思想傳遞給進步人士。
楊開慧還編了一首民歌《金花籽開紅花》:
金花籽開紅花。
一開開到窮人家。
窮人家要翻身,
世道才像話……
毛澤東、楊開慧夫婦辦夜校的事情很快傳到了成胥生那裡,成胥生故意帶人來毛家祠堂搗亂,辱罵楊開慧一個女人進祠堂,開夜校有傷風化,亂了規矩,卻被楊開慧三言兩語給反駁了過去。
幾天後毛新梅來給毛澤東看病,毛福軒也來看望毛澤東,楊開慧在一旁沏茶,毛岸英正在天井踢毽子。
毛新梅對毛澤東開玩笑說:"開慧給我們毛家亮了臉面,在毛家祠堂裡給鄉親們上課,幾句話就把成胥生和族爺轟出去了,為大家出了口氣。現在韶山沖的人都曉得,潤之找了個有文化的夫人,韶山沖都傳遍了。"
楊開慧被誇得滿臉通紅,毛澤東得意道:"他們又不是在誇獎你,是表揚我這個伯樂呢!"
這句話惹得大家夥兒哈哈大笑。
怎知幾十年後,那天曾經一起談笑風生的同志們,最後只剩下了毛澤東一人。
夜校在重重阻撓之下依舊在開辦著,毛澤東也在著力培養和尋找黨的新生力量。
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毛新梅。
早在兩年前,毛澤民回家過年之時遇到了毛新梅,毛澤民和他說到了安源工人運動。
毛新梅聽毛澤民介紹後就主動提出要和毛澤民一塊去,出發的時候他沒帶什麼行李,只拎著一隻小小的木藥箱。
他沒有入黨,但一直用自己的方式支援著革命事業。在安源,他一邊協助毛澤民搞消費合作社,一邊免費給工人、家屬治療。
1925年初,毛新梅的父親病危,他不得不先放一放安源的革命工作,趕回了韶山,也是恰巧遇到了毛澤東。
安源工人們的革命熱情深深影響了他,他向毛澤東提出,可以讓韶山和安源一樣,動員窮人和農民一同革命,這正和毛澤東想到一起去了。
毛新梅利用行醫的機會和鄉親們講述安源工人運動的情況,作為當地非常有名望的醫生,鄉親們對他深信不疑,紛紛支援他的工作。
一天,韶山鐵陂橋一名姓譚的病人去世了,毛澤東和毛新梅前往弔唁。當天來弔唁的親朋很多,毛新梅在眾人面前憤慨道:"譚大哥曾對我說,'我這一輩子不行,只能等來世翻身'。我們為什麼要等來世呢?我們這些活著的人,就要在活著的時候翻身"
後來毛新梅被選舉為湘潭特別區第三鄉"雪恥會"負責人,已經能夠獨擋一面,是毛澤東最為得力的助手之一。
1925年6月的某天晚上,在毛澤東的主持之下,毛新梅、李耿侯、鍾志申、龐叔侃正式入黨。
地點選在楊開慧所居住的閣樓之上,他們鄭重地舉起右手,莊嚴宣誓:"努力革命,犧牲個人;服從組織,階級鬥爭;嚴守秘密,永不叛黨!"
8月28日,因湖南省長趙恆惕的追捕迫害,毛澤東被迫離開韶山。
他此次留在韶山200多天,卻給韶山留下了星星之火,農運的重擔從此交給了毛福軒、毛新梅、李耿侯、龐叔侃、鍾志申這五個人。
不久之後,黨組織派毛新梅送5名農運骨幹前往廣州農運講習所學習,為了湊齊路費,毛新梅賣掉了家中唯一的一頭黃牛。
在毛新梅的影響之下,哥哥毛旭梅、弟弟毛仙梅、妻子沈素華、兒子毛特夫、侄子毛照秋先後參加了農民運動。
1927年,"四·一二"反動政變爆發,意志不堅定的中共黨員們紛紛脫黨,東躲西藏。而韶山依舊是堅定的革命陣地。
毛新梅在家鄉組織農民武裝反擊,他說:"同志們,現在不單是長沙,在全中國,我們的同志,我們的親人,都在屠刀下流血……血債要用血來還,我們從現在開始行動,準備攻打長沙!"
而因為巨大的實力差距,攻打長沙的計劃一再受挫。
1927年6月25日,毛新梅從湘潭回到了韶山,傳達了上級的緊急指示。
當時湖南的地下黨組織都遭到了嚴重的破壞,很多叛徒混跡其中,毛新梅一回來就被跟蹤,第二天拂曉,毛新梅回家之時被敵人逮捕。
毛新梅被敵人五花大綁,就捆在毛氏宗祠的廊柱之上。
這是對毛家的羞辱,也是在韶山眾多地下革命者面前耀武揚威。
從早上到中午,毛家祠堂的鞭笞聲就沒有停止過,毛新梅無懼無悔,始終堅貞不屈。
下午,敵人要將毛新梅帶走,群眾哪肯同意。
這麼多年,他醫好了多少鄉親,為了窮苦老百姓東奔西走搞革命。鄉親們圍在祠堂門口,敵人沒有辦法,使出了最後一招,讓毛新梅的妻子和孩子們進來,妄圖軟化毛新梅的意志。
他們告訴沈素華,如果他還不招,第二天就押往湘鄉縣城斬首示眾。
沈素華帶著5個孩子,拎著提前準備好的飯菜來到了毛家祠堂。
天真的孩子們看到滿身是血的父親,一齊跪下嚎啕大哭。他最小的孩子才兩歲半,受到了驚嚇,一直在哭著喊爸爸。
沈素華流著淚,一口一口將飯菜送到被綁著的丈夫口中。
沈素華沒有勸丈夫一句,這是毛新梅人生之中的最後一頓飯了,在兒女的哭喊聲之中,她的心情幾近崩潰。但她不能在敵人面前展示出哪怕一絲脆弱,讓他們有可乘之機。堅定的眼神,似乎在告訴丈夫,讓他不用擔心,她和他永遠在一起,永遠都不會背叛。
毛新梅就像往常一樣淡定自若,臨別之時,他僅對妻子說了一句話:"好好把兒女帶大,革命一定會成功!"
隨後,稍有些恢復體力的毛新梅抬起頭,對著不遠處的群眾大聲喊道:"鄉親們,共產黨員是殺不盡的,革命一定會成功!"
敵人無法從他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線索,最終決定將其押往湘鄉。
面對荷槍實彈的敵人,激憤的鄉親們絲毫沒有辦法,只能流著淚站在路旁送行。
1927年6月26日,沈素華和鄉親們得到噩耗,毛新梅犧牲了,遺體在湘鄉硯池坪。鄉親們扶著沈素華匆匆前往。
毛新梅身上傷痕累累,衣服上的鮮血已經乾涸了。
他的頭顱被敵人砍了下來,就掛在電線杆上。韶山地下黨員和親屬們,冒死將他的頭顱取了下來。
沈素華讓5個孩子全部跪在父親的面前,要孩子們親眼看一看,父親是為何而死,被誰害死,要他們牢記住毛新梅未完成的事業。
沈素華用縫被子的針線將丈夫的遺體縫補好,用毛巾小心地擦去了他臉上的血和泥土,將丈夫蓬亂的頭髮梳了一次又一次。
毛新梅犧牲之年只有41歲,他最大的兒子毛特夫才16歲。
一大家子沒有了頂樑柱,沈素華一個體弱多病的小腳女人,本來勞動力就很低,要將5個孩子養大難上加難,更何況在當時白色恐怖的陰影之下,敵人並未放鬆對他們一大家子的監控,沈素華一家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
沈素華沒有改嫁,也沒有將孩子送人或者寄養,寧願四處討飯、流浪,也要遵從毛新梅的遺願,親自將孩子養大。
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讓這5個孩子都繼承父親未完成的事業。
武裝鬥爭失敗了,黨的領導毛新梅、龐淑侃等同志相繼犧牲。反動派依舊不放過韶山農民,不少農協會員被殺了,也有很多被關進了大牢裡。
但他們低估了韶山這片革命熱土的信仰。
1929年,地下黨組織找到了毛新梅的長子,剛剛17歲的毛特夫。當時的毛特夫已經加入青年團,聯絡上組織之後,義無反顧地加入了革命的隊伍。
當時毛澤民化名改裝,以印刷廠老闆的身份承辦各類印刷業務,並秘密印刷黨內刊物《中央通訊》和黨中央理論刊物《布林塞維克》等。
因為上海的印刷廠被敵人破壞,他不得不前往天津組織新的印刷廠,毛澤民還負責了另一項任務——培養中共的印刷人才。
為此,毛澤民專門派人去了趟老家,中共韶山支部特地推薦了毛特夫。1929年,毛特夫在組織的安排之下來到天津,在中共北方局辦的印刷廠當排字工,不久後加入了共產黨。
毛特夫是毛澤民親自帶著的,手把手教導著。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紅色印刷廠中成長起來的烈士遺孤,默默堅持著父親未盡的事業。
1933年,毛特夫前往江西蘇區從事革命工作,在紅軍大學裡擔任政治教員,後被調到紅色醫院擔任宣傳科長。
紅軍長征期間,毛特夫帶領著蘇區隊伍開展游擊戰,年輕的他已經非常成熟幹練,表現出色。
1935年12月,毛特夫在進行地下工作時被敵人抓捕。所幸當時毛特夫用的是假名字,敵人沒有查出他的真實身份,又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資訊,就將他遣散回了家鄉。
回到家鄉後,毛特夫前往長沙和黨組織取得了聯絡,再次整頓和重建韶山支部。
一如十年前毛澤東和楊開慧的做法一樣,他們開設了成人夜校,小學教師座談會,還辦起了小型圖書館。不少進步青年在他們的影響之下奔赴延安。
進步勢力的茁壯生長很快引起了反動派的注意,一批又一批的特務來到了韶山進行"突擊搜查"和"清鄉"。他們甚至在韶山設立了兩個情報站,隨時都可能看到特務們四處巡查。
而這些都不曾動搖過韶山支部黨員們的鬥爭決心。
抗戰開始之後,國共進入了合作期,毛澤東終於有機會給沈素華一家寄去了生活費。沈素華參加了婦女工作,將年紀較小的兩個孩子都送往延安,囑咐他們替父親走上前線。
此時的毛特夫被上級任命為衡陽工委書記,1940年,組織安排他去延安學習。但當時前往延安的道路被日軍封鎖,毛特夫錯過了前往延安與毛澤東相見的機會。
1944年,毛特夫又有了一次前往延安的機會。而上級認為毛特夫的身份特殊,他留在湖南的話對革命的作用和貢獻會更大。毛特夫也同意組織的意見,一直留在湖南,直到全國解放。
這些年,毛主席和毛特夫還有些書信來往,他一直為有這樣上進務實的侄子而驕傲。
沈素華一個人帶大這麼多孩子不容易,1950年,毛澤東得知沈素華生了病,就給沈素華寄了路費,讓她來北京醫治了很長時間。
沈素華臨走之時,毛澤東還送了她不少禮物。
1954年,毛特夫被安排到北京中央政法幹校學習,沈素華聽說後非常高興,將長子喊到了面前,叮囑他在北京一定要好好學習,不要忘記父親的遺志,另一方面讓他有機會一定要去看一看主席三叔,感謝他這麼多年來對他們一家的關懷之情。
毛特夫到達北京之時,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他考慮再三,還是動筆給毛澤東寫了一封信,先報告了自己現在的工作情況,然後詢問是否能見一見毛主席。
信件寄出去之後,毛特夫還是有點擔心,害怕信件丟失或者遲遲沒有送到毛澤東的手上。他給中南海又打了一個電話,秘書接到電話之後瞭解了他的情況,表示一定會把話帶給毛主席。
得知毛特夫現在正在北京,想來看望自己,毛澤東自然是高興的。他讓秘書開車將毛特夫接來中南海,多年未見的叔侄倆終於又見面了。
在豐澤園,毛特夫緊緊握著毛主席的手,喊了一聲"主席三叔"。毛澤東又邀請了好幾個韶山的鄉親,有毛澤東的堂弟毛澤連、好朋友張有成還有文家表兄弟們。
看到長輩和鄉親的那一瞬間,毛特夫心中的緊張馬上消失了。
毛澤東笑著端詳著毛特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是新梅六哥的兒子德武(毛特夫號德武)吧!。"
毛澤東親切地和他聊起了家常,讓他一定要照顧好母親。
得知侄子現在正在湘潭縣當副縣長,毛澤東笑道:"嗬,你當父母官了還不錯嘛!"
毛特夫有些不好意思,毛澤東繼續勉勵他:"你是烈士的兒子,你要繼承父親的遺志,和群眾打成一片,把工作做好,把湘潭建設好。"
1955年12月,毛特夫在北京的學習即將結束了,臨走之前想要和三叔毛澤東道個別。
這次見面,毛澤東詢問毛特夫,既然是學政法的,有沒有想過以後留在北京工作。
毛特夫沒想到毛主席會這樣問,他顯得有些詫異,回答道:"留在北京工作當然是好的,但湖南家鄉人民選擇讓我當了父母官,我還是要回去報答鄉親們。再說我的家裡還有母親和孩子需要照顧。"
毛澤東聽到毛特夫的回答,連連讚許:"你的想法很不錯。你有文化,對家鄉的情況也十分熟悉。你回去要當好人民的公僕,把家鄉建設好。"
毛澤東聽說毛特夫家裡很窮,回家路費都是東拼西湊的,吃穿都很節省。這次見面,毛特夫提到他想要順路去看一看毛澤覃的妻子周文楠。
毛澤東看出了侄子的拘謹,他從自己的稿費之中拿出200元錢,資助毛特夫,叮囑他既要為人民服務,也要注意好自己的身體。
斯諾曾經寫過這樣一段話:"毛澤東在我的印象之中是一個有相當深邃感情的人,我記得有一二次當他講到已死的同志,或者回憶到少年時代湖南由於饑荒引起的大米風暴中發生死人事件的時候,他的眼睛是溼潤的。"
那年毛主席回到韶山,在毛家祠堂之中,他曾站在一根柱子前久久凝望著。韶山年長的鄉親們都沉默了,他們知道毛主席正在懷念著"新梅六哥"。
圖|毛澤東與韶山五傑(毛福軒,毛新梅、李耿侯、鍾志申、龐叔侃)
在毛新梅犧牲多年之後,有兩名年輕人一前一後來到了故鄉的田間。
他們有些相像,個子都是高高的,穿得非常樸素,卷著褲腳,穿著草鞋,在泥濘的地裡走著。
那天正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兩人爽朗的笑聲在田間聽來十分清晰。
他們一位是毛岸英,一位是毛特夫。
毛岸英這次回韶山,毛澤東特意安排毛特夫陪同。
如果主席他老人家看到這副畫面,一定會想起30多年前的韶山鄉野,想起那位他稱作"新梅六哥"的好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