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小雪節氣,冷冷悽悽,灰濛濛的天,空氣中瀰漫著雪的味道,山東的雪乖巧玲瓏,突兀靈動,只可惜大家閨秀般嬌羞的很少露面,想想走在半路的雪,一股久違的親切與激動不禁油然而生。說實話,對於雪,我還是鍾情於東北雪的那種空朦曠野,天高地闊的豪爽奔放,隨時應景而坦坦蕩蕩的瀟灑清純………!
記得第一次去東北,是零八年正月底,當時就已開了一批發超市,我和妻都已結婚十多年都沒顧上回東北老家,決定在錯過春節銷售旺季的節後,去東北看望看望已年邁的父母親。
從濰坊坐上趕往吉林通化的火車,載著妻歸心似箭的急迫,咣噹咣噹、卡拉卡拉、風馳電掣般的行駛了二十多個小時。一下火車到達了通化,一股刺骨的冷,好像掉進了冰窖一樣,凍的我哆哆嗦嗦的連連叫苦不迭,還好,這東北的冷風,也沒有想像中的淒厲嚎叫,慢條斯理而文質彬彬的,不像山東的風張牙舞爪,刮在身上就像刀絞一樣!
“俏人不穿棉,凍死沒人管”,“不聽好人言,吃虧在眼前”在妻不停的責怨裡,著急忙慌的爬上了開了暖氣的大客,直奔白山市灣溝林業局溝裡的一個小山村——七岔村。
沿了山溝裡彎彎曲曲的柏油路,搖搖晃晃的行駛著,透過車窗,並不算很高的山丘上隨了進入林場的深度,瘦削筆直的落葉松也慢慢多了起來,漸漸附和著我印象中東北森林的期待,一排排一抱摟不來的大樹,高聳入雲,像是歡迎光臨的儀仗隊,堅毅的眼神,錚錚鐵骨般不屑的阻擋著寒冷!
漸漸的車廂裡似乎也變得暖和起來了 ,坐車的大多是到城裡購物的媳婦們,一個個俊俏,活潑,東北的女人們天生好美,而且善於化妝,樸實自然,落落大方,豪爽灑脫的像這窗外飄飄落落的純淨的雪花。
車子在一片七嘴八舌的家常裡短的喧囂中終於停了下來,一個依山傍水的小村落呈現在我面前,小村莊不是很大,大約東北的村莊都這規模,靠近村口幾處為數不多的青磚瓦房,總會給人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妻解釋說,村裡的年輕人大多都到城裡住了,村裡上了年紀的人還是都習慣住泥牆草房,冬天抗凍夏天不熱。每處草房四周間隔寬敞,都用矮矮的樹枝圈成了並不規則的小天地,籬笆大門也不是很高。
巷深籬矮柴門低,欲折鄰花何需梯!可能就是它最好的寫照了!
大雪還在紛紛揚揚的飄,興奮的妻張開雙臂轉著圈,昂著臉盡情的擁抱著這久違的感覺,奔跑著,故意踩在路邊的厚雪 咯吱咯吱作響,合著籬笆院子裡大鵝嘎嘎的叫聲,啪啪著震落了銀白色的長長的樹掛,彷彿又把自己置身回了很久以前的那個扎著牛尾小辮子,背一大書包,一路蹦跳,一路撒落銀鈴般歡笑的瘋丫頭了!
大街上稀稀落落的行走著幾個挑了酒桶到村口打散酒的老人家,東北人善飲豪飲,他們一般不會喝外地酒,東北的每一個村口,都會有一家或大或小的酒廠。
東北小燒 ,一個生長在糧囤裡的寵兒。純糧純手工,口感醇厚,濃郁甘洌 用他們的話說,那叫“老好了,槓槓滴!”,在東北就是現在還能聽到那段歌謠“大哥大,小皮貂,開個賓士,不換腰上的小鍋燒”。可見他們對家酒的青睞與迷戀!
東北人是閒不住的,就算是下著雪,大街上還是時不時的駛回老牛拉爬犁的伐木車隊。妻說,他們這都是拾的死枝枯樹 ,山上雖然樹多,我們這邊的人,也是不會亂砍亂伐的。
“萬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養以成”,大自然無私奉獻給我們美好與生養,我們必須以感恩的心與自然有一個和諧共生的原則,還有,就像他們趕參的人們,無論在哪裡挖到人參,都會給後來的人留下起過參的詳細標記,恢復到原來的樣子,並在周圍撒落人參的種子!
說話間,已然到了家門口,父母親早早站在門口等我們了,岳母忙著為我們抽打著身上的雪,岳父邊埋怨捎這麼多東西,路這麼遠怪沉怪沉的,邊接過被包回到屋裡去了,得以空暇,我卻好奇的湊近窗戶忙忙的刮刮那個傳說中的糊在外面的窗戶紙,惹得妻瞪我好幾眼,“就是一個長不大的老小孩”!
屋裡最顯眼的就是想像中的那盤大炕,炕中間一笸籮凍梨,一大笸籮黃金色的菸葉,調皮的妻剛剛坐上炕,就抓起笸籮里長長的銅菸袋含在嘴裡,像模像樣的朝了岳父“老爸,點上,給這陳老闆來一個特寫”,岳母望著笑笑的岳父趕緊打圓場,“大嫚,你就別作了 ,咱這現在女孩子誰還抽菸,也不怕他姐夫笑話”,一炕鬨堂大笑!
一路顛簸,肚子也已咕咕叫了,在妻的堅持下,岳父母親只做了一道菜——酸菜豬肉燉粉條!
望著熱氣騰騰,酸爽清香肆意的一大鍋菜,妻邊敞鍋蓋邊笑道,“這鍋蓋一敞,才算真正的回到了家嘍”,忙著張羅碗筷的岳母嗔嗔一句“我家大嫚,就是一個吃貨”,又是一炕鬨堂大笑!
可別說,這大塊的五花肉揉進這酸酸的菜香,入口即化,肥而不膩,酸白菜中和了肉的油膩,酸爽清香脆嫩可口,那嚼勁足足的粉條更是美味的靈魂,撒上幾片在灶堂烤黃黃的紅辣椒片,那簡直就是一個熱烈奔放,美輪美奐的“賊爽”!什麼山珍海味,名吃特色,在這裡純粹就是一個多餘!
以至於在回到山東後的幾年裡,總會想辦法找一找這種感覺,甚至於快寄了所有的食材,卻只是心有不甘的被妻調侃“我們的氣質,你模仿不來!”索性也就把這種滾燙的美味寄託了記憶中的回味和期待中的嚮往裡去了!
窗外的雪依舊飄飄落落,院子裡冷的黑咕隆咚,妻拽了我賴在這熱火朝天的,感覺就像就像小時候的搖籃般的大炕上,妻和岳母倆好像永遠沒有聊完的話題,我也在岳父大黃菸葉的薰陶下靜靜的聽著他爬上四五十米的樹幹打落碗口大的松子,挑開滿滿的護衛在老山參旁丈多長的毒蛇,怎麼樣機智的躲開打著照面的大黑熊……,似乎這一切的興奮與離奇冒險在這煙霧繚繞裡變的平淡無奇,煙火氣十足!
一夜滾燙,一夜無眠!
東北的早晨好像亮的早一點,五點多鐘,窗外就已白茫茫的一片,一夜大雪,整個世界都像是粉妝玉砌,天地間浩然一色,感覺自己已經全身心的融入這張淳淨透明到一塵不染的冰清玉潔的畫面之中了!
一句老滕家老家來人了,隨了稀稀落落的犬吠,和著一股股清香的灶煙瞬時間活躍了剛剛睡醒的小山村!
老家來人了,或是回老家了,一定是東北人最嚮往和最幸福的事情了!
不一會兒,炕上就堆了一大堆,左鄰右舍,前屋後屋的老鄰居們一步一個大腳印子送來的榛蘑、木耳,天麻、鹿茸、人參等特產,岳母忙著回贈我和妻特意背來的一大包五蓮茉莉花茶,望著他們興奮滿足,好客熱情,幸福洋溢的樣子,似乎那一股沁人心脾的的茉莉花香已然讓他們感受到了家的味道!
剛過中午,猛然間,一條暴雪橙色預警的簡訊令我和妻子瞬間煩躁不安,院子裡的雪飄飄灑灑 ,好像確實越來越大了,看樣子在這暴雪來臨前,我和妻必須要在通往白山市的公交封路停運前,離開妻子間隔了十多年才剛剛回家半天的這座生她養她的小山莊了!
滿滿一巷子淚眼婆娑的揮別,車子慢慢駛離還是飛雪漫漫的小山村,村口那大半個村莊前來送別的人們也在趴在車後窗的熱淚裡漸漸模糊成了那一排排堅韌傲氣的落葉松,那片片清純唯美的飄舞著的雪花了!
回到山東沒幾年,年事已高的岳父母親也因病回了山東老家醫治並相繼離世,我們也就再也沒有回過東北,在影片和抖音裡看到東北現在翻天覆地的變化,只可惜,就算再回去,也再也找不到那種東北風味的家的感覺了!
作者風采
陳修光,山東省日照市五蓮縣街頭鎮青山頂村,中國詩歌網藍V級詩人,曾在中國詩歌網,東三省北大荒文藝媒體等刊發作品數百首。現主要從事名酒副食類及各種日用百貨,勞保廚具用品的批發及團購業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