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先生一生創作的文字浩如煙海,很多文字都被後人當作座右銘。頗有意思的是,很多年輕人覺得特別酷的文字,居然不少就出自魯迅之手。我們明明天天都掛在嘴邊,卻搞不清楚原來作者是那個讓中學生“怕”的魯迅。比如這一句“相逢一笑泯恩仇”,少年們常常會誤以為是金庸先生某部小說中的詩。確實,這種“酷”的感覺與“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確有幾分相似,都有一股“豪”氣、“俠義”之氣。
然而,魯迅的深刻之處還在於,他的文字並沒那麼好弄明白。比如這一句詩,如果當真是金庸那樣的“酷”和“豪”也就罷了。這句詩之所以很多人找不出原作者,是因為那些知道原作者的大人,包括專家和老師們,很少有人願意提。為什麼大人們對此諱莫如深呢?畢竟魯迅先生那麼多文字入選課本,他的文字怎麼不能提?
因為這句詩,是魯迅寫給日本人的!此詩寫於國家與民族被日寇環伺的1933年!那幾年是我們最苦難的歲月。魯迅是民族的脊樑,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給日本人寫詩?他的詩到底寫了什麼?寫給誰?讓我們來先看看這首詩:
《題三義塔》
作者:魯迅
奔霆飛熛殲人子,敗井殘垣剩餓鳩。
偶值大心離火宅,終遺高塔念瀛洲。
精禽夢覺仍銜石,鬥士誠堅共抗流。
度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相逢一笑泯恩仇”的上一句“度盡劫波兄弟在”,明明很酷,之所以很多人不願提及,就是因為這“兄弟”二字。這個兄弟指的並非是手足同胞,而是日本人。與日本人“稱兄第”,還“相逢一笑”,魯迅先生怎麼了?
據1933年6月21日的《魯迅日記》:“西村(真琴)博士於上海戰後得喪家之鳩,持歸養之,初亦相安,而終化去,建塔以藏,且徵題詠,率成一律,聊答遐情云爾。”
原來,當年上海抗戰後,閘北多地成斷壁殘垣、荊棘瓦礫。日本生物學家西村博士,在瓦礫中救了一隻無主的鴿子,帶回日本。沒想到鴿子最後死了,西村博士將其立冢掩埋後給魯迅寫了封信表達自己的傷懷。魯迅讀完信後,便寫了這首詩。
這個故事在今天看來,似乎難以置信。日本人當時在我國的行為受人憤怒,但在魯迅的世界裡,有一類日本平民,並非惡人,比如恩師藤野嚴九郎,還有好友內山完造等。這些日本人和魯迅《鴨的喜劇》中那個蘇聯盲詩人愛羅先珂一樣,善良、純真,因而得到魯迅的友誼和思念。說這些人是“兄弟”,其實並無不妥。
其實,透過魯迅先生的詩,完全能夠看到先生對侵略者的強烈譴責。“奔霆飛熛殲人子,敗井殘垣剩餓鳩”,這種慘痛的回憶, 讓詩人悲憤不已。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西村博士的“大心”善舉,才更加顯出和平的可貴。西村來中國,是為行醫,救鳥的行為也是事實。這一事實,是和平的種子。然而魯迅先生知道,僅僅靠這樣的種子是斷然不夠的,我們還要反擊“精禽夢覺仍銜石,鬥士誠堅共抗流。”這種反抗,也是事實。
正是基於上述兩項事實,先生最後高喊出“度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等到驅除陰霾,日寇被趕出中國,魯迅就能和他的兄弟(內山、伊藤、西村)相逢一笑泯恩仇了。對此詩,大家怎麼看?歡迎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