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年的一天,公安部副部長楊奇清在辦公室裡照常辦公,卻來了一位沒有預約的偵察員。
這個偵察員名叫張文奇,是北京市公安局負責外貿系統敵特偵察的同志,按照級別來說,張文奇是不夠級別直接向楊奇清彙報工作的。
楊奇清是一個老革命了,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見過,見到這個年輕人慌慌張張的樣子,有點不高興。
但是他還是耐著性子,聽取他的報告,然而當張文奇說了一半後,楊奇清就坐不住了,直接走到桌子,抓起桌子上的紅色電話說道:“我是公安部楊奇清,有重要案件要向總理彙報!”
張文奇知道,這部紅色電話可不一般!只有少數的高階幹部才能使用!
整部電話沒有撥號盤,也沒有數字按鍵,因為這部電話根本用不到撥號,所有通訊也都是加密的。
在使用這部電話時只要說出你要找的人,接線員就會幫你轉接到你需要的電話機那裡。
張文奇知道楊奇清這通電話的重要性,因此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喘,在稍等片刻後,安靜的房間裡傳來了周恩來的聲音:“我是周恩來。”
楊奇清立即將張文奇剛剛彙報給他的內容,簡單扼要地彙報給了周恩來,只聽電話那邊說:“這個案子大有可為,一定要搞到底,配合外交鬥爭,外貿鬥爭。”
楊奇清掛了電話後,在旁邊的張文奇頓時來了動力,決定全身心地投入到破案當中。
那麼,張文奇彙報的究竟是怎樣的案件,竟然能夠引起周恩來的重視呢?
這就要從廣州白雲山國際機場,扣押的兩隻老鼠說起了,那一天機場工作人員像往常一樣進行工作,然而機場海關進出境出口檢查處的海關人員卻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情。
有一位叫喬治•瓦特的英國人,此人是蘭州化工公司聘請的外國專家,此次經過廣州白雲機場是要轉道北京,然後去香港休假。
這倒是沒啥奇怪的,奇怪的是瓦特攜帶了兩隻老鼠,這個行為引起了一名叫林華的海關人員的注意。
雖然大家都知道老外比較奇怪,喜歡飼養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是養老鼠的還真沒聽說過,林華認為裡面肯定有古怪,因此就將此事報告到了廣州海關及外貿部外事局那裡。
海關部門卻認為林華是小題大做,沒見過世面,當時老鼠還屬於“四害”,消滅都來不及,還管外國人帶走兩隻幹什麼。
因為林華彙報的方式是電報,這個事也傳到了北京市公安局負責外貿系統敵特偵察同志張文奇那裡,擁有多年偵察經驗的張文奇根據線索,立即判定這其中必然有問題,於是通知海關保衛部門將這兩隻老鼠扣留,並送到廣州市衛生檢疫局進行檢測,一定要查明老鼠的來源。
廣州海關這就犯了難了,因為這個叫瓦特的並不是一般的外國人,而是聘請的外國專家,還是特別對我方很友好的外國專家。
當時,我國從英國引進了一套價值2000萬英鎊的化工裝置,但是安裝工程進度十分緩慢,外貿部門經過調查發現,這套裝置根本不是什麼先進的裝置,而是一些老掉牙的東西,他們就是忽悠中國沒有懂技術的人才。
聘請的那批外國專家,也不好好工作,整天就是找各種藉口“磨洋工”,在這些外國專家中,瓦特是比較友善的,不但勤勤懇懇地工作,還揭發了同伴中不好好工作的人。
前不久,外交部特批了他的夫人來華探親,也批准了他去香港休假的申請。
如果海關部門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直接把人的東西扣押了,很容易引起不好的影響。
但是經驗豐富的張文奇卻讓海關的人,到外面去捉兩隻差不多的老鼠來一個“如假包換”,暗地裡去把瓦特的這兩隻老鼠拿去送檢。
這一檢測可不得了,送檢的兩隻老鼠身上粘有不同程度的放射性物質,經過化驗鑑定後的放射物資資料與我國西北核工業生產基地的放射性資料類同,也有就說,這兩隻老鼠很可能是從我國原子工業基地那裡抓到的。
很快,化工部的同志把調查報告送到了北京市公安局,面對如此複雜的情況,張文奇知道事情的緊急,想要採取緊急措施,直接下令機場扣留瓦特,如果放任瓦特回英國的話,很可能將我國重要的核工業生產基地的機密帶走,這樣必然會產生巨大的不良後果。
但是如果貿然扣下瓦特,卻沒有找到足夠的證據,那自然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不但自己的工作可能保不住,甚至引起外交糾紛,尤其是在當時中英外交關係惡化的背景下,英方一度限制了我駐英代辦處人員的活動……
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張文奇向局裡的一位老同志請教,這位老同志對這種事情十分有經驗,當即提醒張文奇說:“文奇,實在沒辦法你就去公安部找楊奇清副部長直接請示,我認為這時候找他可以解決這個問題了。”
聽了這位老同志的指點,張文奇如醍醐灌頂,現在這個時候不是按照一般的規章制度辦事的時候,一定要有效率,因此他直接敲開公安部副部長楊奇清的辦公室,將廣州機場扣押兩隻老鼠,到瓦特有可能攜帶我國核工業的機密離境的情況,讓楊奇清做指示。
楊奇清作為公安部副部長,當即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
在新中國成立以來,不斷承受來西方國家的敵視,尤其是以美國為首的擁有核武器的國家,更是經常用核武器來威脅中國。
因此,毛澤東、周恩來等老一輩革命家面對新時期的新戰場,堅決做出了發展新中國核工業的戰略決策,加緊核武器的研製,並將核試驗基地定在西北地區,這裡面地廣人稀,人煙稀少,是外國勢力很難染指的地方。
當時擔任國務院副總理的陳毅激動地說:“當了褲子,也要搞核子。”
可以說,新中國對研製原子彈是下了最大決心的,自1964年10月16日,我國第一顆原子彈在羅布泊爆炸成功,從此中國也擁有了核武器,再也不懼怕帝國主義的核威脅了。
我國在核領域取得的成就,震驚了一些西方國家,所以各種勢力想盡各種方法滲透進來,中央一直將核工程當作國家最高核心機密。
現在正是西北原子能工業基地準備正式試爆氫彈的時刻,國外間諜居然敢這樣猖狂踏足這個“禁區”。
聽了張文奇的彙報後,楊奇清這才拿起紅色電話向周恩來彙報,彙報完事後,楊奇清斬釘截鐵地告訴張文奇:“不能放,放走就是犯罪!你有什麼好辦法?”
張文奇的意思是要等到海關查獲證據,然後正式對其進行拘捕,現在就是要拖住瓦特,以防止他離境。
於是張文奇說:“可以找藉口,他不是跟中方挺友好的嗎,就說工作需要,讓他暫時留下來。”
楊奇清聽了之後也點點頭說:“好!要婉轉,不要打草驚蛇,要拖住他,給他開一條通道,讓他把‘東西’給夫人,我們在機場張網!”
聽到這裡,張文奇才明白,薑還是老的辣,楊奇清的這一招簡直就是釜底抽薪,如果瓦特被留下來之後,他為了將東西快速帶處境,一定會交給妻子,到那個時候就容易辦多了。
得了命令後,張文奇立馬趕往首都機場,當時瓦特妻子的航班是下午1點10分,可是張文奇乘坐的小轎車卻在半路爆胎了,張文奇一看手錶已經11點40分了。
張文奇在等著調車的時候,一個騎腳踏車的小夥看到了,過來轉了幾圈,想要幫忙又不會修車,張文奇趁機借了小夥的腳踏車向機場奔去。
等到張文奇到了機場後,機場保衛人員已經扣下了瓦特的妻子,張文奇從瓦特妻子的行李箱裡找到了一部發報機和膠捲,以及外國情報機構所要的中國原子彈實驗任務的詳細情況。
張文奇拿著膠捲就到照相館沖洗放大,再送到有關部門鑑定,證實這些外國間諜表面身份是雖然是裝置安裝專家,實際上他們搞的是放射化學,拍的是我核工業基地的地形圖。
這些底片經過特殊品階後,可以顯示不僅有原子彈機密的資料,還有幾張蘭州軍區完整的戰備地形圖,以及三張蘭州軍用機場地形圖。
根據這些證據,完全可以判斷瓦特是一個有備而來的國際間諜,到中國來就是為了獲取原子機密的。
那兩隻帶在身邊的老鼠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原來他們是想要透過老鼠身上的微塵,來測試我國西北原子彈基地放射物的試驗資料,然後推算中國原子能工業的發展機密。
在得到這些訊息後,基本已經確定了瓦特的間諜身份,然而辦案經驗豐富的張文奇卻並沒有去抓捕瓦特,而是對其進行了布控,即不抓他,也不讓他離境。
而瓦特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監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電話已經被監控,因為張文奇相信,瓦特的後面肯定還有大魚。
不久,在蘭州的一個外國專家在某科研單位蒐集我核彈頭無線電遙測頻率時被我方拘留。
而在此時,一個長途電話打到在北京的瓦特,瓦特並不知道自己的電話被監視,在接電話時,他說了一句:“不是他,是許林德!”
儘管張文奇還沒有弄清楚這中間的人物關係,他也不清楚許林德是誰,但是他已經意識到,這個許林德很可能就是一條大魚。
於是,張文奇決定搞清楚許林德的真實身份,於是就以技術專家的名義隨中國進出口公司考察組赴蘭州化工基地。
當時蘭州化工基地決定從英國的一家公司引進一套化工生產裝置,按照採購合同,這家公司向中國供應最現代化的生產裝置,然而在執行過程中,發現這家公司根本不具備這樣的先進技術。
他們派遣來的所謂技術人員,表面上是工程師等職務,實際上並不懂這方面的技術,他們來到蘭州後,有事沒事找藉口在蘭州的軍事禁區周圍溜達。
張文奇經過明察暗訪發現這個專案的引進存在問題,然而考察組的到來,早就引起了外國專家們的注意。
在外國專家組裡,組長就叫特魯茨·封·許林德,張文奇於是開始刻意去接觸許林德。
而許林德對張文奇這個生面孔卻保持著警惕,許林德曾試探的問中國考察組,張文奇是什麼身份,究竟是政工人員還是技術專家。
一個外國人竟然知道中國的政工體系,由此可見其不簡單,但是專家組的同志並沒有挑破這層關係,而是模糊地說,多接觸接觸自然就清楚了。
為了能夠甄別外國專家組中的外國間諜分子,張文奇建議考察組舉行一次會議,讓外國專傢俱體彙報引進裝置中的技術問題,這樣,那些不懂技術的間諜自然就被篩選出來了。
在這次會議上,考察組還特意安排許林德作為這次會議的主講人,目的是看他到底是不是這方面的專家。
見考察組來勢洶洶,許林德已經意識到處境的危險,只好硬著頭皮往下演,一些技術性的專業術語,他都不清楚,卻在那裡裝作很權威的樣子照本宣科。
正在許林德說得口乾舌燥,不知所以的時候,許林德過去給倒了杯水,然後跟他套近乎,很快他就瞭解到,這個許林德名義上是英國的專家,實際上是美國人,經常在禁區偷偷拍攝照片。
自抗美援朝戰爭爆發後,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一直敵視中國,尤其是在中國原子彈研發成功後,便開始絞盡腦汁地想要獲得中國核工業的真實情況。
正因為如此,美國政府便讓其情報機構到中國來偵察情報,甚至在1967年9月派出一架間諜飛機進入蘭州上空偷拍核設施的照片。
美國政策計劃主任羅斯濤甚至公然在美國國務院辦公室裡討論武力破壞中國和計劃的可行性。
在美國如此敵對之下,張文奇發現許林德是美國人的身份是十分關鍵的事情,因此,決定對其採取進一步的行動。
張文奇回到北京後,立即向楊副部長彙報說:“抓他絕對沒問題,可是他現在也要求出國。”
原來許林德知道情況不妙,已經提出出國的神情,卻當即被回絕,理由是外國專家組還少不了他這個組長。
美國中央情報局也不允許許林德就這樣回國,因此讓他在蘭州抓緊時間蒐集情報。
另一方面,張文奇早已展開了對許林德和瓦特的進一步布控,他們的電話全部被監聽,就要看看他們什麼時候露出狐狸尾巴,以及他們的真正意圖。
果然,不久後上海公安部門就在監聽瓦特妻子在上海偷偷給許林德的電報,電報中稱:“瓦特病了,有個醫生陪他。”
其實就是告訴許林德,瓦特已經暴露了,讓他想辦法。
許林德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很快他以包裹的形式從蘭州發到北京新僑飯店,裡面藏有一封密信,許林德給瓦特下達命令:“你失敗了,請你寫一份向國際法庭控告中國政府的控告信,設法寄出後再自殺,以製造國際輿論。”
在指示瓦特自殺的同時,許林德也在跟上級請示,要求回到英國。
在許林德還沒有動身的時候,張文奇就接到蘭州外事部門的報告,說許林德要求回英國,具體路線是從蘭州到北京,然轉到廣州出境。
張文奇立刻意識到,許林德要跑路,於是立刻採取了三個措施。
第一個措施是,讓有關部門給他買機票,但是隻能買從蘭州到北京的136次夜航班機;
第二個措施是,透過海關例行檢查,將出境檢查由廣州改到北京;
第三個措施是,不在北京機場懸掛136次班機到達時間圖板,對外界詢問136次班機具體到達時間,一律以氣象關係不予回答。
這樣做的目的就是要許林德一定要經過北京機場,並在北京機場對其進行抓捕,而後面的做法,就是防止外國大使館人員與許林德在機場接觸,防止許林德被對方以外交豁免手段把情報轉移。
1967年12月初的一個晚上,許林德的飛機到了北京,當他走下飛機的時候,發現了張文奇,在他還來不及反應,在機場檢查室裡,工作人員已經搜出了許林德攜帶的情報。
這些情報不分行,不分段,還沒有標點符號,卻長達72頁,並且全部用英文大寫排列,後來才知道,這是美國特工書寫情報的特有方式。
透過對瓦特、許林德的突擊審問,他們交待了很多內容,其中涉及到我國外貿、外交戰線的工作,這可不是小事,一旦處理不當,就容易引發國際糾紛,於是張文奇決定報告給中央,由中央作出決策。
此後與張文奇對接的是外貿部長李強,正當張文奇帶著檔案去找李強彙報工作時,李強直接說道:“你別彙報了,告訴你,這個案子周總理批了,該公司在中國的人員限期離境,立即廢除英國公司與中國技術進口公司簽訂的合同,並要求他們賠償經濟損失。”
李強說完後,張文奇又說道:“如今瓦特和許林德的間諜罪行已經坐實了,如果讓他們出境並帶走東西,那將會造成極大的損失!要解決這個問題,必須透過外交途徑,透過請示中央領導同意,您是否能找一下總理?”
李強於是拿起紅色電話,說了一句:“請接周總理辦公室。”
不一會兒,李強與周恩來對話了幾句,然後李強把聽筒伸到張文奇的面前說:“你直接跟總理說吧!”
張文奇之前一點心裡準備都沒有,沒有想到李強部長會直接讓他向周總理彙報工作情況,然後他一股腦子把兩個間諜的情況講完了。
電話裡傳出周總理抑揚頓挫地聲音:“你們辛苦了,要把案子搞到底,配合外交戰線、外貿戰線的鬥爭,祝你們爭取更大的勝利。”
這是再一次肯定了他這一段時間以來的工作,聽到周恩來的支援後,張文奇又不失時機地說了一句:“案子的處理意見已經送上去了,請您快點批。”
周恩來沉吟了一下,然後笑了笑說道:“請給我一點考慮問題的時間,好不好?”張文奇聽到後連聲回答:“哎、哎。”
不久後,周恩來總理辦公室便把案件的批件送到了張文奇這裡,上面清晰地寫著:同意張文奇同志對國際間諜一案的處理意見。”
隨即,張文奇正式拘捕了許林德和瓦特兩名國際特工,成功將外國間諜刺探我國核工業有關機密資料的案件偵破。
不論是在過去,還是在現在,亦或者以後,我們的周圍都有可能存在不經意的間諜活動,畢竟我們國家走到今天,確實不容易,眼紅我們的人很多,只有大家團結起來,才能不給外部勢力鑽空子的機會。
謹以此文,致敬那些一直在一線戰場保衛國家的公安幹警,你們辛苦了,是你們讓我們能夠生活得更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