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洙這個名字,對於很多人來說,或許比較陌生。其實她還有另外一個身份——著名建築大師梁思成的第二任妻子。
但她和梁思成的婚姻遭受了很多非議。晚年的林洙在一次採訪裡,也直言不諱說,當初她和梁思成結婚,很多人是看不起她的。甚至有人就問過她:你懂嗎?你懂他的建築嗎?
梁思成為了娶林洙,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他的女兒和好友幾乎都與他決裂了。
究其原因,這裡還有一個重要的因素不容忽視,那就是林徽因是有恩於林洙的,而林洙的前夫是梁思成的學生。
這讓人從倫理和道德層面很難接受。
對於這場婚姻,梁思在臨終前告訴世人:這幾年,多虧了林洙。
似乎是認可了林洙的付出。
或許林洙也想不到,命運會把她和梁思成安排在一起,會經歷那麼多磨難。幾乎她的後半生,都是以他為中心展開。
那麼,她與梁思成是怎麼認識的?
她到底有何魅力,梁思成為什麼寧願眾叛親離,也非娶林洙不可?
初識梁思成
林洙1928年出生於福州。從她出生的時候便開始隨著父母遷徙,當時也是戰亂年代,她隨著父母輾轉南京、湘潭、柳州、貴陽等地,最後在昆明定居。
林洙的父親當時是一個鐵路工程師,與林徽因是同鄉。1948年,他給林徽因寫了一封信,寫信的目的就是想讓林徽因幫助女兒進入清華先修班學習。
林徽因應該是答應了。
初到清華的林洙,剛剛二十歲。
青春正好。
風華正茂她,扎著頭巾,穿著洋氣的裙子,一臉的陽光燦爛。那一年先修班沒有辦,林徽因決定親自輔導林洙的英語。
或許在林徽因看來,林洙不僅是她的學生,還是老鄉,她應該把林洙當晚輩來呵護。
因為林徽因的緣故,林洙和梁思成自然也就有了接觸。
“這麼漂亮的姑娘,一定是林小姐吧。”
這是在清華大學建築系的樓道里,林洙初次見到了梁思成。梁思成對她說過的一句話。
林洙依稀記得當年的場景,當時的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其實林徽因對於林洙也是比較照顧的。1949年的時候,林洙和梁思成的學生程應銓結婚,此時他們幾乎沒有什麼錢。熱心的林徽因幫助了她,她給了林洙一個存摺,為了讓她用得放心,告訴她這是營造學社的專款,先借給她結婚急用。
存摺上的名字是梁思成。而當時的林洙並沒有細思。
梁思成也是林洙和程應銓的證婚人。不僅如此,他和林徽因一起送了一套清代官窯青花瓷杯盤,作為他們的新婚禮物。林洙對林徽因的幫助是很感激的,當她去還錢的時候,林徽因也委婉地拒絕了。
這個時候,林洙才恍然大悟,其實這是林徽因個人對她的資助。
林徽因在1955年去世,妻子的去世給了梁思成很大的打擊。萬籟無聲,孤燈獨照,這是梁思成失去林徽因後的真實寫照。
好在這個時候,林洙給他帶來了溫暖和慰藉,讓他在那段時間不再那麼獨孤。
讓他們感情進一步升溫的則是林洙成了清華大學建築系資料館的管理員。這樣一來,梁思成整理資料的工作自然也落在了林洙的身上,他們有了更多的時間接觸,閒暇時間也經常聊天、散步,不知不覺間,他們的距離便拉近了,他們的話題也漸漸多了起來,林洙甚至向梁思成訴說她戀愛的煩惱、婚姻的困惑,乃至撫養孩子的艱辛。
估計林洙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她會嫁給他。
然而感情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產生了。
梁思成終於鼓足勇氣給她寫了這樣一封情書,大概內容是:林洙的到來,打破了他多年的孤寂,給了他莫大的幸福。梁思成在信中委婉地向林洙表達了自己的感情,說是已經完全被她俘虜了。
這封情書的署名是:心神不定的成。
比較有意思的是,林洙當著梁思成的面讀了這封信,梁思成竟然害羞起來,他像小孩子般說道:“好了,完了,我以後再也不寫這樣的東西了。”
林洙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在這一刻,她的心剎那間疼痛起來,她想不到這樣一個功成名就的大學者,在愛情面前也是這般小心翼翼。她似乎被感動了,眼淚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而梁思成也是驚喜交加,他從林洙的舉止中似乎看到了希望,不停地問道:“洙,洙,你說話啊,說話啊,難道你也愛我嗎?”
林洙淚流滿面地撲入他的懷中,算是答應了梁思成。
沒有什麼山盟海誓,也沒有什麼花前月下,就這樣兩個人決定生活在一起。
但是,他們的婚姻幾乎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對。
結婚風波
1962年,在林徽因去世七年後,梁思成娶了小自己27歲的林洙,林洙的年齡只比梁思成的女兒梁再冰大一歲。
當時幾乎所有人反對他們的婚姻是有原因的。
林洙與梁思成之間的關係頗為尷尬的。首先,林徽因一直把林洙當做學生和晚輩來教導,據說林徽因在病重時期,仍舊不忘給她補習英文;其次,她的前夫是梁思成的學生,而且是他的得意門生。
之前的關係有多親密,現在就有多尷尬。
所以,也可以理解梁思成最疼愛的長女梁再冰激烈反對這樁婚事,不僅如此,她還遊說家族的人來聯合勸阻父親,試圖阻止這樁婚事,以免讓父親陷入輿論的指責中。
張奚若算是梁思成的摯友,他更是放言:你若跟她結婚,我就跟你絕交!
一生情義,因為這場婚姻,戛然而止。
而沈從文更是快人快語,直指:“林洙就是愛錢!”
但面對家人和好友的非議和指責,梁思成也是痛苦萬分,他在日記裡曾這樣寫道為什麼上帝要懲罰我?讓我有這麼多的煩惱?
但是,愛情還是戰勝了煩惱。
1962年,梁思成和林洙在一片反對聲中走在了一起。
為了林洙,梁思成真的是友情、親情兩不顧。
冷暖自知
不被祝福的婚姻會幸福嗎?
婚後的生活在林洙看來是溫暖而幸福的,她曾經這麼回憶道:我們就是最幸福、最快樂的了。我們有說不完的話,做不完的事。……我和思成間的感情越來越深,我對他的依戀也更深了……他給我的熱情勝過任何年輕人。
但事實果真如此嗎?其中的酸楚或許只有林洙獨自體會。
按照常理,新人入室,故人的東西是應當束之高閣的,來表示對新婚妻子的尊重,以及對美好生活的期許,然而梁思成即使在和林洙結婚後,家裡也保持林徽因在世時的狀態。林洙有一次把林徽因的畫像從客廳中取下來,被梁思成的長女梁再冰看到,她怒不可遏地打了林洙一個耳光揚長而去,幾年不進父親家門。這種行為於任何人,都是不能忍受的屈辱,而當林洙告訴梁思成後,梁思成沒有責怪梁再冰,只是淡淡地說了三個字:何必呢?再不置一詞,林洙也只得作罷。
林徽因與梁思成長女梁再冰
還要一件事,和林洙再婚,梁思成就沒給林洙拍過幾張照片,以至於我們現在看到他們的合影非常少。而梁思成和林徽因的照片則是非常多。
對於林洙的孩子,梁思成似乎也不怎麼熱心。雖然她和梁思成再婚後,林洙的兩個孩子也改叫了林哲和林彤。但梁思成不允許林洙的兩個孩子入駐梁家,而只願給林洙一部分錢用來養育她的孩子。他每月給林洙的母親和兩個孩子80元生活費。當時,梁家的住房條件非常充裕,連保姆房都有,完全不是住不下。相反的是林洙母親那裡的住房卻顯得有些捉襟見肘,據說林哲晚上也只能睡在廚房。兩個孩子能到梁家的,也就是僅僅每週到梁家洗一次澡而已。
而且因為林哲喝了他一杯水,梁思成幾乎是勃然大怒,奪門而出。林洙在回憶錄中也提到了這件事,她給梁思成寫信提到父母對子女教育的責任。梁思成表示了悔意。從這件事可以看出梁思成對於林洙子女的態度。
對於林洙的親屬,梁思成也談不上熱心。
再婚後接觸較多的家人,只有一直住在梁家的林徽因媽媽,還有林洙的親屬們。梁思成對老岳母(林徽因的母親),是非常好的。她的日常活動,身體變化,梁思成都記錄得詳細入微。但對待林洙的孩子和母親,梁的態度就顯得非常平淡。
再婚後,梁思成的錢還是自己管。儘管當時林徽因的母親已經80多歲了,腦子也有點糊塗,但梁思成還是對她很信任。
對於這些微妙的差別,林洙當然是不滿的,但她也只能隱忍,婚姻的苦,冷暖自知。
相濡以沫
林洙和梁思成的婚姻還是經受住了時間的考驗,在歲月的磨礪中,兩人生命中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關係。
“文革”開始後,林洙和梁思成的婚姻也出現了危機。很多人認為林洙會離開梁思成。
但這一次林洙沒有像之前拋棄前夫程應銓那般。她選擇了堅守,成了他的主心骨。那陣子,她一個人六十二元微薄的工資,要養著五口人:自己,他,兩個孩子,還有他的岳母。甚至她為了他,選擇與在深夜裡闖入他們家的壯漢打架……
他的生活水準也有所下降,之前的二層小樓不讓住了,搬到了面積小得多的房子裡。而她依舊不離不棄。
梁思成去世前幾年,由於特殊原因,不能請保姆,一直是林洙在照顧著他。所以梁思成特意告訴朋友:“這幾年,多虧了林洙。”
這八個字,在林洙看來,比什麼都值得。
人有時候就是這麼簡單而複雜。
對於程應銓,她是有愧的;對梁思成,她是無愧的。
梁思成去世時,她才四十四歲,但她沒有再結婚,從此以後,她孑然一身,每當看到老夫老妻一起散步的時候,她也不免有些黯然神傷:“要是思成還在,那該多好啊!”
對於林徽因的母親,她盡心盡力地贍養著,直至老太太九十幾歲終老。
在她看來,這是她的責任和義務。
第一段婚姻,梁思成選擇林徽因,因為愛情
第二段婚姻,梁思成選擇了林洙,還是因為愛。
當林洙試探梁思成,林徽因和林洙誰更好時,梁思成所說的是: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沒有可比性。
或許是因為林徽因足夠優秀,讓梁思成在與她的相處中,太有壓迫感,缺少幸福感。而梁思成也是才華橫溢的學者,作為男人,他也希望有那種被崇拜的感覺,也希望被人悉心照顧,但是這些林徽因是無法給他的。
而林洙恰恰都能給他。
所以在他61歲的年齡,他毅然決然地娶了她,哪怕眾叛親離,哪怕飽受非議,他也要為自己活一回。
“原來婚姻可以這樣輕鬆和美地在一起。”
不是因為她有多優秀,而是因為她的平凡,她的普通,她的善解人意。
斯人遠去,耄耋之年的她接受採訪的時候,被問及這麼多年來她得到了什麼。她答曰:“他給了我快樂。”
林洙瞻仰梁思成銅像
快樂二字,人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