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認識程林祥,是因為汶川大地震後他揹著兒子的遺體步行25公里回家,這個平凡而又偉大的父親的愛兒之舉感動了無數人。然而,經歷了喪子之痛的他又接連遭遇妻子失憶與父親去世兩個噩耗。
大多數人可能會覺得程林祥會被生命的重負壓垮,畢竟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是那麼的悲慘。但是,最極致的苦難可以將一個人摧毀,也可以鑄就最堅韌的生命力和最閃耀的人性光輝。程林祥是後者,他仍健康快樂地活著。
地震突然來襲,大兒子不幸遇難
2008年5月12日,像往常一樣,家住水磨鎮的程林祥和妻子去鎮上的工地幹活,二兒子程勇在水磨中學上學,而大兒子程磊在25公里外的映秀鎮上學。
地震就這樣悄無聲息地來臨了,程林祥夫婦突然間感覺到一陣地動山搖,“地震了”,這個念頭第一時間出現在他們的腦海中。兩人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對家裡情況的擔憂讓他們不顧危險,冒著餘震向家裡跑去。
一路上不斷有房屋的玻璃被震碎,不少牆壁出現了巨大的裂縫,更有一些建築轟然倒塌。看到這番景象,擔心家人安危的程林祥更覺得心急如焚,只想快點到家。
值得慶幸的是家裡的房子並未受到太大的影響,老人們也安然無恙,唯一讓程林祥放心不下的就是兩個兒子的安危。
就在程林祥到家後沒過多久,水磨中學上學的二兒子程勇跑回家了。他跟父母說地震時雖然感覺到了劇烈的晃動但是隻是玻璃碎了幾塊,同學們和老師都沒有受傷,老師趁震動消失讓他們趕緊回家。
程勇的描述讓程林祥鬆了一口氣,地震似乎不是那麼嚴重。大兒子雖然在25公里外的映秀鎮,應該和水磨鎮差不多,最多被晃幾下,碎幾塊玻璃,掉幾塊磚瓦,不會有什麼事。
但是外面回來的鄰居們帶回來的訊息和程林祥想的完全不一樣。路上的建築大部分垮掉了,一片一片的廢墟。有人被倒塌的牆壁、天花板壓在下面出不來,也有人被壓死了。
“有人被壓死了”這句話瞬間讓程林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禁開始擔心程磊的安危,如果不是連續不斷的餘震和妻子的阻攔,他恨不得連夜趕到映秀鎮尋找兒子。無奈之下只好熬過這個心神不寧的夜晚,等稍微平息再出發。
5月13日一大早,下起了大雨,程林祥夫婦冒著大雨,和路上碰到的救援部隊一起趕赴映秀鎮。望著一路上倒塌的房屋和被山體滑坡摧毀的道路,程林祥尋找兒子的心更加熱切。
當他們到達映秀鎮時,這裡的末日景象瞬間讓程林祥的心涼了一截。整個鎮子已經是一堆殘垣斷壁,到處是倖存者們奔走呼救的聲音,不乏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漩口中學,這所程磊就讀的中學如今已是面目全非。
老師幫助逃出來的學生們搭建了簡易的窩棚,學生們在下面躲雨、取暖。程林祥夫婦邊尋找邊高呼著程磊的名字,但是都沒有回應。程磊的同學們注意到了他們的呼喊,看見過程磊的那位同學說地震前他看見程磊在教室看書。
想到程磊可能已經被埋在廢墟下面,程林祥夫婦再也無法抑制他們的情緒,不顧一切地衝到廢墟,瘋狂地往下挖。一想到兒子可能氣息微弱即將死去,他們就無暇顧及其他,只想盡力抓住這渺小的希望。
冰冷的雨水無情地落下,雨水夾雜了淚水從程林祥夫婦的臉上流下。他們的十指早已鮮血淋漓,指甲縫裡也塞滿了淤泥。老師與同學們知道無法勸說他們停手,只是看著他們繼續撿起每一塊磚瓦,用力翻動每一堵牆壁。
漸漸地,天黑了。夜幕吞噬了這片廢墟,和大雨一樣無情,將程林祥夫婦的希望掩蓋。直到伸手不見五指,無法再繼續挖,他們才停手,在他人的勸說下回到窩棚下休息躲雨。
他們沒有吃一口飯,喝一口水,也沒有和周圍的人交流。彷彿與外界隔絕一般,只是盯著黑暗中的那片廢墟發呆。深沉的夜,只有嘩嘩的雨聲和救援隊展開救援的聲音,程林祥夫婦徹夜未眠。
漸漸地,黎明到來,望著天邊浮現的曙光,一個念頭從他們心中升起,“會不會程磊已經回家,我們在路上錯過了?肯定是這樣!”攥著這束燃起希望的火苗,他們又急匆匆地步行了四個多小時回到了水磨鎮。
然而,程磊並沒有回家,希望的火苗再次熄滅。
這一晚,無數紛雜的思緒在程林祥夫婦的腦海中交織,疲憊的他們再也支撐不住,昏睡過去。
天剛剛亮,夫妻倆都醒了,帶上一套乾淨的校服和一條繩子,重新出發前往映秀鎮尋找程磊。因為他們夢到了自己的孩子還在映秀鎮,在衝他們笑,他還沒有回家呢。
15日上午,程林祥夫婦又回到了漩口中學。沒有多餘的話語和行為,只是在廢墟里尋找著,呼喚著。
終於在一條縫隙裡,程林祥看到了兒子的屍體,旁邊還有兩個穿校服的學生。顧不得悲痛,他們只想儘快把兒子的遺體拉出來。
為了敲碎那塊壓著的巨大的水泥板,程林祥不知從哪裡找到了一把大榔頭。半小時過去了,程林祥終於敲碎了水泥板,他俯下身,把兒子的遺體拉了上來。
夫妻倆的淚水終於決了堤,不住的流下,跪在屍體前,一遍遍的呼喚著程磊的名字。這兩三天的每一分每一秒對他們都是莫大的折磨,此刻終於找到了心心念唸的孩子,但他卻永遠閉上了眼睛,再也無法回應父母的呼喚。
揹著兒子的遺體步行25公里回家
良久,程林祥突然站起身,像是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一般,為程磊換上乾淨的校服,披上毛毯,背在了背上。他要揹著兒子的屍體回家。
“這裡是映秀鎮,兒子的親人不在這裡,我要帶他回家,他的弟弟,他的爺爺奶奶還在等他。”程林祥的語氣出奇的平靜。
從映秀鎮回水磨鎮的山路足足有25公里,由於地震後還下了場大雨,路面不僅溼滑,還會有道路堵塞等各種困難,更何況程林祥還揹著比自己還高的程磊。
但是再多困難也阻擋不了程林祥把孩子帶回家的信念,孩子的雙腳拖到地上了他就往上背一背,疲憊了也咬牙撐著,為了背的更穩當些就拿繩子把兒子綁在自己身上。就這樣,一家三口踏上了回家的路。
但是這一路上並非一帆風順, 他雖然注意自己的每一個腳步,但還是時不時會滑倒。每一次滑倒,他就重新把兒子背起,繼續往前走。
路途過於遙遠,程林祥夫婦就製作了一幅簡易的擔架,抬著兒子走。遇到不平坦的路面還是由程林祥揹著。
腳邊就是湍急的江水,山上時不時有石塊落下,差點砸到程林祥,他便更加小心翼翼。
“孩子,爸爸帶你回家”“爺爺奶奶已經兩三天沒有見到你了”“你趴好了,莫動彈啊”“剛剛那塊石頭差點砸到爸爸,一定是你在天上保佑我們安全到家”一路上,程林祥不停地和程磊“聊著天”。
路上遇到的不論是救援隊還是災民,在得知了程林祥揹著的是自己已經遇難的兒子時,都曾向他表達善意或者伸出援手。有人幫他們走過最困難的一個路段,有人給他們水和食物,有人給予他們鼓勵的話語。
患難見真情,人類這種富含情感的生物在危難之際展露出的互助之情最是令人動容,程林祥一路上收到了許多同胞們的善意。這些真情溫暖著程林祥夫婦飽受摧殘的內心。
到了水磨鎮,程磊的奶奶終於再一次見到了孫子。看到程磊已經遇難後,老人家當即痛苦嚎啕,悲痛欲絕,聞者傷心,聽者落淚。鎮上的鄰居得知後紛紛前來慰問。
16日早上,程林祥和二兒子程勇一起把程磊的屍體輕輕地放進棺材裡。
接連遭受打擊,依舊勇敢地面對生活
或許是悲痛過度,大兒子去世後不久,程林祥的妻子劉志珍患上了病,記憶上出現了問題。更讓程林祥難以接受的是,一年後,就在映秀鎮到水磨鎮的這條山路上,他的父親出了車禍,墜入懸崖身亡。
生活為什麼要給予程林祥這樣一個平凡人如此深沉的痛苦?程林祥是否也控訴過老天爺為什麼要對他這樣的不公?喪子,妻子患病失憶,父親車禍身亡,任何一條都足以壓垮人的精神。
貝多芬曾說“痛苦能夠毀滅人,受苦的人也能把痛苦毀滅。創造就需要苦難,苦難是上帝的禮物。卓越的人一大優點是:在不利與艱難的遭遇裡百折不撓。”
從程林祥寧願揹負兒子的遺體步行25公里山路也要把兒子送回家就可以看出程林祥不是一般人,他擁有著堅韌的意志品質和敢於直面悲慘的命運的精神。
並且,程林祥不是孤單揹負著這一切。同作為人類,我們有著幫助、同情同族中遭受不幸的個體的特質。程林祥的遭遇被媒體曝光傳播後,無數社會上的愛心人士用各種方法向程林祥提供幫助。
這份溫情是程林祥走出困境不可或缺的因素。憑藉自己的堅強和他人的幫助,他整理好情緒,安排好一切事務,開始新的生活。
2011年年初,程林祥夫婦的第3個兒子出生了。程林祥為這個給全家帶來無限生機與喜悅的小生命起名為“程天樂”,意為給家裡添樂,增加快樂。自此,對於程林祥夫婦而言,喪子之痛才差不多消失殆盡。
歌德曾說“痛苦留給的一切,請細加回味!苦難一經過去,苦難就變為甘美。
經歷了痛苦,美好會煥發出光彩,顯得更加珍貴。毫無疑問,程林祥會是最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幸福的人。
汶川大地震,帶給了中國莫大的傷痛的同時也帶給我們諸多感動。我們看到了程林祥對兒子深沉的愛;我們看到了人性的善良帶給我們的感動;我們看到了堅韌的生命力是那麼的璀璨,美麗······
程林祥遭遇了諸多不幸,但他依舊健康,樂觀地活著,我們大多數人比他幸運得多卻已經對生活失去了希望。這種對比是否值得我們去反思?
從程林祥地身上我們可以學到的東西太多太多,最重要的一條莫過於在平安的年代珍惜當下,珍惜我們愛的人和愛我們的人,唯有如此才不會留下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