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在行文中,對薛寶釵極盡誇獎之能事。
說她行事豁達大度,品格端方;
說她才華橫溢且雜學旁收,無書不讀;
說她懂得藏愚守拙,具有一切成為豪門貴婦的優點。
可事實上真的是這樣嗎?
作者對薛寶釵和對林黛玉的描寫完全不同,作者對林黛玉是有缺點就直接描寫。
可寶姐姐如果單在行文中去找,那麼這位姑娘全是優點。
當一個人全是優點的時候,就一定會讓讀者對這個人物打上問號。
《紅樓夢》這部小說具有無限的魅力,就是因為每個人物的綜合能力,都隱藏在作者對具體事件的細節描寫中。
當掰開細節去分析薛寶釵時,讀者會看到一個完全不一樣的寶姐姐。越是榮國府需要臉面的時候,寶釵這姑娘就越拉垮……
一.元妃省親惹禍,寶釵出重大紕漏
讀者們都能一眼看出,榮國府做的最重要的接待活動,就是元妃省親。
元妃省親對榮國府來,說絕對不是女兒回孃家,而是一場極為重要的國事活動!
為了這一場重要的國事活動,整個榮國府忙亂不堪的準備了一年多的時間。
不僅各項準備工作要周全,每個人的禮儀也完全不能出錯:
巡察地方總理關防太監等,帶了許多小太監出來,各處關防,擋圍幙,指示賈宅人員何處退,何處跪,何處進膳,何處啟事,種種儀注不一。
從這段文字可以看得出,宮中對元妃省親是何等重視。由宮中的太監,對榮國府之人做各種禮儀培訓。
此時榮國府的人該怎麼辦?
更應該謹慎小心、嚴守規矩,免得在元妃省親這樣的國事場面前,因為自己的疏忽,牽連整個家族,成為別人議論的談資和笑柄。
而那個時候,對於薛寶釵來說更是一個重要的展示自己的機會。
薛家已經在榮國府,把金玉良緣的風聲放出去了。那麼在元妃省親的時刻,正是薛寶釵展示自己能力的機會。
省親時的賈元春,給了薛姨媽和寶釵表妹極大的面子。賈元春不僅見了薛姨媽和寶釵表妹,同時也給了薛寶釵榮國府的姑娘才有的機會,在貴妃娘娘面前作詩。
寶釵最大問題,就出在了作詩上:
正作“怡紅院”一首,起草內有“綠玉春猶卷”一句。寶釵轉眼瞥見,……,急忙回身悄推他道:“他因不喜‘紅香綠玉’四字,改了‘怡紅快綠’,你這會子偏用‘綠玉’二字,豈不是有意和他爭馳了?……”寶玉見寶釵如此說,便拭汗道:“我這會子總想不起什麼典故出處來。”寶釵笑道:“你只把‘綠玉’的‘玉’字改作‘蠟’字就是了。”寶玉道:“‘綠蠟’可有出處?”寶釵見問,……唐錢珝詠芭蕉詩頭一句:‘冷燭無煙綠蠟乾’,你都忘了不成?”
①很多讀者讀到這一段的時候,會認為賈元春不喜歡紅香綠玉,是因為不喜歡林黛玉。
但這個說法並不合理,因為按照作者的統籌安排,被改作怡紅快綠的怡紅院,住的是賈寶玉而並非是林黛玉。
作者似乎有意識地把讀者給繞暈了,讓讀者看到玉就首先想起寶黛來,而忘記了在後面隱藏的薛寶釵。
其實這段文字中,描寫的最重要的人物是薛寶釵。
②寶釵提出的綠蠟典故,出自錢珝的《未展芭蕉》一詩。
而《未展芭蕉》寫的是什麼?
冷燭無煙綠蠟幹,芳心猶卷怯春寒。
一位含情脈脈的少女,由於環境的束縛,將自己的心思暗藏心底。
這首詩美是美,可這種抒發少女情懷的詩,絕不適合在元妃省親這種國事場合上引用。
③當史太君兩宴大觀園時,林黛玉在行酒令的時候,不小心說了《西廂記》和《牡丹亭》的典故,那個時候的薛寶釵是如何做的?
長天大套的用封建道德,把林黛玉教訓了一頓。
由於本文不是想討論這兩個姑娘的對錯,我只是想說,薛寶釵這姑娘在明知少女情懷這種東西上不得檯面時,還讓賈寶玉在省親這種國事活動上,寫的頌聖詩中引用這種含情脈脈的典故。
這姑娘究竟想幹什麼?
後宮中的女史,才華橫溢者眾多,知道綠蠟典故出處的人一定大有人在。
只是在省親的過程,中不方便說罷了,心中不一定怎麼嘲笑呢。
這時的薛寶釵,已經成功地讓賈寶玉丟人丟到了後宮中;
而且極有可能,會丟人丟到皇帝的面前。
這位寶姑娘是真厲害,能把榮國府臉丟到皇帝面前,這種拉垮也算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當然應酬國事活動,不是每一個姑娘都有這種能力,那麼應酬普通親戚呢?
二.劉姥姥進大觀園,薛寶釵再次應對失策
薛寶釵這姑娘總是喜歡押題,但卻因為對真正貴族生活的不瞭解,總是押錯了題。
元妃省親時,她只注意到了賈元春不喜歡綠玉,就完全忽視了綠蠟那個典故,在國事活動中更不適合使用。
那麼在生活中呢?在賈母接待窮親戚劉姥姥時,薛寶釵同樣拉垮。
劉姥姥是先進的榮國府,在當天,賈母已經安排好帶著劉姥姥第二天進大觀園。
當賈母決定帶著劉姥姥進大觀園,這時大觀園中的姑娘會怎麼辦?
答案是榮國府的姑娘們,不會因為一個親戚,就改變自己的生活軌跡。
除了薛寶釵!
寶釵這姑娘實在是太要強,太想在榮國府贏得一個好名聲了。
這直接導致了她做的事情特別刻意,刻意到讓人無法接受。
如果劉姥姥進大觀園,賈母會帶著她到哪裡逛?
無論是出於國人以客為尊的傳統,還是賈母要給王夫人和薛姨媽的面子,寶釵住的蘅蕪院都是賈母必到的地方。
所以呢?
為了應付賈母這位大boss的檢查,寶釵必然做了非常多的準備工作,才讓賈母帶著劉姥姥一行人,看到了薛寶釵如雪洞一般的屋子。
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無,案上只有一個土定瓶中供著數枝菊花,並兩部書,茶甌茶杯而已。床上只掛著青紗帳幔,衾褥也十分樸素
①這時的薛寶釵太想展現她的女德了,她想要展示在賈母面前的,為自己樹立一個嚴於律己、克勤克儉的光榮形象。
在薛寶釵為自己押題的過程中,這樣的女子在長輩的眼中必然宜室宜家,是娶進門來做媳婦的最好人選。
②可薛寶釵終究還是太嫩,她忘記了賈母就是一個老人精。這樣一個沒有生活氣息的屋子,賈母一眼就能看出,是為了應付檢查刻意準備的。
薛寶釵又不是邢岫煙,邢岫煙第一天站在眾人面前時,就是一個釵荊裙布的貧家女。
如果邢姑娘屋子寒素,眾人都能接受。
可薛寶釵從來不是這樣的形象,薛寶釵的衣著、裝飾都不輸於榮國府的任何一個姑娘。
那麼薛寶釵的華服;她的華美首飾;還有她的 高檔化妝品,正常這些東西都應該擺放在她的屋子裡。
這些東西的組合,已經會讓一個屋子充滿著華美的氣息。
當這些東西都不在時,賈母只能認為,寶釵將這一切都收了起來。
而且在前一天,薛寶釵剛出了幾十兩銀子辦了一場螃蟹宴,這樣的大手筆,榮國府任何一個姑娘都花不起!
若論起奢侈,寶釵才是姑娘們中的number one,榮國府任何一個姑娘都沒有辦法同她來比較。
區區十來吊錢,賈探春可是要攢幾個月的。
所以薛寶釵整了這一出,實在是沒有辦法討得賈母的一絲好感。反而被賈母訓斥了一頓,說她這樣如雪洞一般的屋子忌諱。
這一次在親戚面前,薛寶釵又拉垮了一回。之後呢,當面對王夫人對寶釵的破格提拔,這姑娘能受得住嗎?
三.協理大觀園,掉鏈子的事情全在薛寶釵的責任範圍
王夫人是金玉良緣的積極推進者,為了完成金玉良緣的計劃,王夫人可是盡心盡意的對薛寶釵破格提拔。
因為鳳姐生病,王夫人直接提拔李紈、探春、寶釵為管理三人組。
這已經是極致的破格提拔!
正常的情況下如果王夫人想找人當家,有李紈和探春,再加上幾個年高有德的管事婆子,便已經足夠。
再不濟,還有老實的賈迎春和鳳姐的心腹平兒可以從中輔助,根本不缺薛寶釵這個外人。
可是王夫人,還是給了薛寶釵這個機會。
而薛寶釵是怎樣對待這個機會的,她異常珍惜這個機會,要表現出自己的能力嗎?
答案是否定的。
協理大觀園中最華彩的承包制,是探春獨自提出來的,這一個策劃案,和薛寶釵毫無關係。
當賈探春的策劃案在執行的過程中,同為管理者的薛寶釵,本應該認真執行。
可是薛寶釵拉垮的地方就在這裡,她本人從來沒有將這份承包制真的放在心上。
這是寶釵房裡的鶯兒和老婆子的對話:
鶯兒道:“別人亂折亂掐使不得,獨我使得。自從分了地基之後,每日裡各房皆有分例,吃的不用算,單管花草頑意兒。誰管什麼,每日誰就把各房裡姑娘丫頭戴的,必要各色送些折枝的去,……
①先來看鶯兒的態度,這哪是管理者的首席大丫鬟,同承包者說話的態度。
鶯兒的態度,分明就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狀態;
鶯兒的態度,更是完全違反了工作流程,就憑她一個丫鬟,根本沒有權利向承包人索要任何物品。
②當時大觀園的管理者不是別人,薛寶釵就是其中之一。
可是她身邊的大丫鬟,率先違反承包制。
那麼作為讀者,完全有理由懷疑薛寶釵的管理能力和執行能力。
她連自己身邊的鶯兒都管不了,哪還有能力去管理別人。
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先來看一下薛寶釵的分工:
寶釵便一日在上房監察,至王夫人回方散。每於夜間針線暇時,臨寢之先,坐了小轎,帶領園中上夜人等各處巡察一次。
請注意,巡夜和門禁當時都是薛寶釵的責任。
可看看後來,大觀園中都發生了什麼?
先是迎春的乳母和柳家的妹妹等人,做頭家開賭局被公開查處;
再後來更是引發了大觀園中最大的事件,繡春囊事件。
引起這一切的原因是什麼?
就是大觀園的巡夜和門禁不嚴!
如果巡夜嚴謹,根本沒有僕婦敢頂風聚賭,算有人小賭,也會被及時懲處以儆效尤;
如果門禁嚴禁,則僕人皆沒有私自傳遞東西的機會,那麼繡春囊這種東西也不會在大觀園中出現。
也就是說,大觀園中發生的兩起性質最惡劣的事件,責任人全是薛寶釵。
有時候亡羊補牢,猶時未晚,這時候一個負責任有擔當的姑娘,首先想到的該是如何挽回局面,然後避免類似的事情發生。
可薛寶釵呢?這姑娘馬上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像薛寶釵一樣的姑娘,連起碼的責任心和擔當都不存在,這樣的姑娘,根本沒有能力成為真正豪門貴族的當家少奶奶。
但求她做事不給別人拉垮,就已經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