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1月27日夜,歌樂山白公館火光沖天,密集的槍聲夾雜著呼喊聲,持續了好一會兒。
同一時間,渣滓洞來了一批特務,叫醒了所有正在睡夢中的犯人,人們被集中在8間牢房之內,抱著各自的衣物,警惕地盯著外面的特務。
這時候,人群中有人問:“這麼晚了你們要把我們帶到哪裡去?”
“移交給警備司令部。”忙碌的特務敷衍地給了個答案,便再不願意透露其他的資訊了。
見此情景,有人暗叫不好。這些天,解放軍大舉進攻重慶,特務們早就慌張地開始準備逃跑工作了。
而渣滓洞和白公館裡關押的犯人,基本上都是共產黨、或者大有來頭的愛國人士。特務們帶不走人,很有可能將他們全部殺掉。
被關押的同志們都猜到了這樣的結局,但手無寸鐵的他們,沒有一點辦法。
氣氛越來越沉重,除了人們的呼吸聲,牢房裡外,便只有特務們的辱罵和叱喝聲了。
當所有人被關押好之後,隨著一聲急促而尖銳的哨響,地獄般的屠殺正式開始了。
特務們拿出機槍向牢房掃射,胡其芬怒喝一聲,喊出了反抗的口號,被關押的同志們紛紛向牢房外衝去,想要奪槍反擊。
然而,這樣的反擊是徒勞的,越來越多的同志們犧牲在了特務們的槍下,看著犧牲的戰友們,胡作霖熱淚盈眶,一下子撲向牢門,用身體擋住了敵人的機槍眼,想要掩護同志們活著衝出去。
何雪松在犧牲前高喊著:“你們這些強盜也活不了多久了!”
而被打中了腳部的陳作儀更是直接站起,對面前的特務大吼道:“你不要打我的腳,直接打我的頭......”
當來營救他們的解放軍衝上歌樂山的時候,已經是12月1日了。
戰士們望著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的歌樂山,忍不住嚎啕大哭:“對不起,我們來晚了,我們來晚了呀......”
其實,從他們被關押的那一刻起,我黨就積極地展開了營救工作,但是對重慶渣宰洞和白公館同志的營救工作最終卻失敗了,裡面的人員幾乎全部遇難。
其實,被關押在歌樂山的同志們也多次自救過,他們多次透過各種手段,將求救資訊送到了外面,但還是沒有來得及。
這場大屠殺白公館生還的19人,加上渣滓洞脫險的15人,以及身中三槍未死、從屍坑中爬了出來的譚謨,大屠殺中就只有這35人活了下來。
正是這35人,向世人講述了歌樂山中發生的故事,以及他們的求救歷程。
時間回到1949年8月,此時的全國基本已經解放,離新中國的建立也只有一個多月,蔣介石忙著往臺灣逃跑的同時也開始清理監獄裡的革命人士。
在蔣介石的安排下,毛人鳳親自飛往重慶。
後來據被捕的渣宰洞頭子徐遠舉交代,毛人鳳飛往重慶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便是:“之所以會造成現在這個潰敗的局面,就是因為過去殺的人太少了。”
這一番話足以窺見這個殺人如麻的劊子手必定會製造一場喪心病狂的血案。
毛人鳳還特意交代,一定要將楊虎城殺掉,並且可以先將一批重要的人殺掉。由此可見,在蔣介石的指揮下,毛人鳳的殺人計劃已經開始實施。
到了1949年9月6日,毛人鳳對楊虎城將軍一家舉起了屠刀。
楊虎城將軍和他的幼子楊拯中、幼女楊拯貴,以及他的秘書宋綺雲和夫人徐林俠及他們的幼子“小蘿蔔頭”宋振中等一共8人,全部被特務用匕首殘忍的殺害了。
為了不引起他人察覺,楊虎城將軍被捂住嘴用刀刺死,兇殘的特務在殺死楊虎城後為了掩蓋真相還用硝水毀滅了楊虎城的遺體。
這位促成國共兩黨聯合抗日的愛國將軍,沒能感受到新中國的自由,便被殘忍殺害。而此時距離渣宰洞的大屠殺,也僅有兩個多月了。
到了1949年10月,新中國已經宣佈成立,此時渣宰洞和白公館的獄中卻早已危機四伏。裡面被關押的革命志士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監獄裡的一些將領已經嗅到了被屠殺的氣味,開始想辦法自救。
他們認為只要有人出去給我黨相關人員帶信,便可以引導武裝力量解放渣宰洞和白公館,從而保全關押在裡面的幾百位我黨幹部。
可是難點就在於外界根本不知道渣宰洞和白公館這兩個監獄,作為軍統的秘密監獄,僅靠外界的人很難組織營救人員展開行動。
最終,監獄中的陳然、劉國鋕想出了一條對策,讓羅廣斌去向國民黨“自首”,爭取釋放出去後聯絡相關組織,然後派人解放這裡。
可這並不是一個輕易可以做的決定。在獄中堅持了這麼久,誰也不願意向反動派投降,誰也不願意背上當叛徒的罵名。
為了大局考慮,羅廣斌最終答應了這一做法。在獄中的其他戰友也為他的行為做了證明。
就在大家討論如何聯絡組織展開營救時,又一批同志遇難了。
1949年10月26日陳然、王樸等10人,被國民黨在大坪刑場公開殺害,直到死前的一刻,陳然也沒有低下自己的頭顱。
26歲的陳然壯烈犧牲,他在《我的自白書》裡面表達了對國民黨反動統治的藐視和憤怒,表達了革命必勝的信心和決心。
而陳然最值得歌頌的便是在殘酷的監獄中為裡面的同志帶來了最振奮人心的精神食糧。
他在監獄裡出版了“白宮版”《挺進報》。
他透過一些監獄看守的交流得知我軍的勝利訊息後,在香菸紙上出版相關訊息,並在牢房裡流傳閱,讓監獄裡的同志們也可以瞭解到我軍在外面節節勝利的喜訊。
大家在看到這些訊息後精神振奮,堅定了與國民黨鬥爭到底的決心。
在這次公開處決中,當敵人唸到:“陳然……《挺進報》負責人”,“成善謀,《挺進報》電訊負責人”時,這兩位素未謀面的地下工作者此刻才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兩人目光對視,欣然一笑。
兩個在同一戰線戰鬥的同志在這一刻相互走去,緊緊握住對方的手,初次見面的他們彷彿多年的老友,兩人對面前的槍支毫不畏懼,最終一起奔赴死亡。
陳然死後,白公館裡面的人員的時間越來越緊迫了,有人在偶然間聽到了外面特務的談話,說道:“外面的3個大坑挖得也差不多了。”
大家明白,這幫劊子手離動手的日子不遠了。在極其緊張的氛圍下,大家終於將羅廣斌的計劃定了下來。
可是時間已經完全來不及了,此刻已經11月10日了,離大屠殺只有17天,就算羅廣斌被釋放,也根本來不及找到營救人員了。
到了1949年11月14日,年僅29歲的江姐慘遭殺害,這位投身於革命的女英雄,沒能品嚐革命的勝利果實便永遠地離開了人間。
在這一次的迫害中,總共有31人被槍殺,這幫劊子手殺紅了眼似的對裡面的革命人員展開瘋狂的迫害。而此時距離大屠殺僅有兩週時間。
1949年11月19日,此刻距離大屠殺只有八天時間了。
監獄中最重要的求救信也在這一天發了出去。
“聞所內傳說即將結束,除17人決定釋放外,其餘還有第三、第四批或將處決,每個人都籠罩著死亡的陰影。藍先生歸來又帶給我們一線生的希望。妹,這就全靠你與朋友營救我們的努力了。第三批傳命令已下,可能周內辦理!!!”
這封信由當時的重慶地下黨婦委書記胡其芬所寫,而監獄裡300多名革命志士的性命,也全都寄託在了這封至關重要的信上。
“藍先生”是監獄的看守黃茂才,他將這封信成功地帶給了重慶的地下黨員況淑華,收到信後的況淑華立即轉交給了負責人劉康,此時大家才知道我黨的人員原來被關押在白公館和渣滓洞。
得知實情的劉康急得不知所措,他知道留給他們的營救時間不多了。
他馬上將這封信抄寫了三份,交給了川東地區的負責人,要求他們趕快組織營救工作。
地下黨在商量後一邊爭取向後拖延屠殺時間,一邊策劃武裝劫獄。
當時地下黨找到了一名在重慶準備起義的師長,希望他可以派兵攻打監獄營救我黨人員,但是遭到了拒絕。他們認為監獄的防守很嚴密,而且武器裝備很好,自己不是對手。
到了11月22日,解放西南的我軍第二野戰軍已經兵臨重慶,重慶的解放也是近在咫尺,白公 館、渣宰洞的特務於是也抓緊部署屠殺。
11月23日,在距離大屠殺還剩四天的時候,相關人員終於將營救方案確定了下來。
當時川東的地下黨負責對相關上層進行策反工作,劉康則負責展開武裝營救。
離重慶解放的日子越來越近,監獄裡的特務晝夜不停地忙碌,焚燒相關檔案和處理他們的反動證據。
裡面被關押的同志看到這很是高興,因為他們知道,解放軍很快就會打入重慶了。可他們不知道,特務的屠刀也已經高舉起來。
當時的白公館和渣宰洞隱藏在歌樂山裡面,外面也一直被軍隊封鎖,對於裡面的情況很少有人知道。
所以對於此次營救最關鍵的便是要有人帶路,在正確的引導下帶領武裝人員找到關押人員。
當時的國民黨二十四兵工廠的廠長對當地的路線很熟悉,是這次武裝營救的最佳帶路人。劉康在大屠殺的前兩天,也就是25號前去找了廠長。
兩人只是碰了個頭,但因為周圍的環境而不便交流。劉康便決定27號再去找他,可就是這一舉動,讓他們喪失了對這些人員的最後營救機會。
在大屠殺的前一天,參加武裝營救的相關人員已經落實,人員的主力由當時彈子石的警察學校學生中的團員組成,武器由重慶江北十區的區長負責借出。
由我黨地下黨員王正修和周凱負責軍事指揮。
就在1949年11月27日當天,由於還有一些事情沒有確定,還不能立即展開營救工作。而此刻的特務,卻已經開始了屠殺行動。
下午三點,特務頭子徐遠舉向這些劊子手下達了屠殺的命令。徐遠舉向這些人承諾,在事成之後會給他們大筆金錢。
這些人沒有信仰,只有利益。他們在會餐結束後向徐遠舉宣誓保密後便分為兩撥,一撥前往渣滓洞,一撥前往白公館。
大屠殺於27日的夜裡開始,當時後半夜起來上廁所的劉康看見歌樂山火光沖天,聽見裡面槍聲四起,意識到為時已晚的他急得嚎啕大哭。
當天的前半夜重慶下起了小雨,監獄裡的人聽到外面解放軍的訊息後大家都信心倍增。還在睡前表演起了扭秧歌。
可剛睡下後不久,特務便開始來提人了,連續提了兩批人後大家開始意識到不對勁,所有人都睡意全無。不久後,槍聲大作,之後便發生了開頭描述的那個慘烈的場景。
面對特務的瘋狂屠殺,被關押的人員很多衝向事先準備的“逃生牆”。這面牆因為之前的強降雨而倒塌掉,當時的看守命令裡面關押的革命志士去修補圍牆。
在修補的過程中,他們悄悄在牆體的泥土裡夾雜了很多棉花,大大降低了牆體的牢固性。當面臨敵人機槍的掃射時,眾人冒著槍林彈雨衝向圍牆將牆推倒。
倖存者透過倒塌牆的缺口向外爬,導致缺口越來越大。特務很快發現了在爬動的人影,於是再次拿起機槍一通掃射,又有一批同志在掃射中喪生。
最終,只有極少數人在這場屠殺中得以生還。白公館共有19人得以逃脫,渣宰洞只有15人脫險,加上身中三槍沒死的譚謨,總共只有35人在這場恐怖的大屠殺中生還。
據後來川西特委委員車耀先的二女兒車毅英回憶到:
“整個白公館和渣宰洞亂成一片。在渣滓洞樓下的8間牢房裡堆滿了燒焦的屍體,這些屍體都沒有頭和腳,只剩下被燒黑的軀體。在圍牆的缺口處、房前屋後、廁所內,另有20多具屍體躺在那裡。松林坡上三個大坑裡面也是屍體枕藉,血水橫流……”
倖存革命志士郭德賢
當渣滓洞殺人的訊息傳出後人們才知道在歌樂山裡面隱藏了這樣一個“殺人磨坊”,附近的人紛紛上山去尋找親人的屍體,看到的只是一具具面目全非,渾身燒焦的屍體,根本無法辨認出他們的身份。
就在屠殺後的第二天,我軍對重慶發起了總攻,主力部隊很快渡江成功,一路高歌猛進的發起進攻。
國民黨反動派面對我軍的攻勢進行了最後殊死一搏,拼命抵抗。一直經歷了50多個小時的激戰,我軍才打開重慶的南大門,成功攻入市區內。
但是,國民黨特務的屠殺並沒有就此結束,就在11月29日,被關押在“新世界監獄”的32名革命志士被秘密分批帶往松林坡殺害。
而此時距離解放軍解放重慶也僅僅只剩幾個小時。這些兇狠的特務在殺害革命人員後來不及掩埋屍體便逃走了。
1949年12月1日,在大屠殺後的第四天,解放軍衝進了渣滓洞和白公館,裡面的景象讓每一個戰士都忍不住掉下了眼淚。
剛剛經歷過與國民黨激戰的戰士們看見滿地燒焦的屍體,紛紛失聲痛哭。他們痛心自己來得不夠及時,沒能解救這些好同志。
歌樂山屠殺現場,解放軍戰士看著犧牲烈士的遺體雙手緊握
面對這些人的犧牲,每個人都是萬分心痛的。他們為中國的革命事業奉獻了自己的生命,為了心中的信仰放棄了自己的一切。
幾天後,在這場屠殺中得以生還的一些人重新回到了歌樂山。
羅廣斌一到白公館,便徑直衝進了一間牢房,他將屋內的一塊木板撬開,竟從裡面拿出來一面用面、米飯粒和一些草紙做成的五星紅旗。
這是當時在獄中聽說新中國成立的訊息時,這些革命人員靠僅有的材料製作了他們人生中的第一面五星紅旗。
看著這面五星紅旗,在場的人紛紛抱頭痛哭。
這面五星紅旗給他們在殘酷的監獄裡帶來了許多的希望和力量,然而他們大部分人卻沒有機會去見一面真正的五星紅旗。
對於這些革命人員的犧牲,所有人都感到痛心與惋惜。
如果當時可以將黃茂才留住直接讓他當嚮導,如果組織營救的時間再充分一點點,也許他們當中很多人都不會犧牲。大家都幻想在以前的某個節點可以行動快一點,也不至於是如此的結果......
可是沒有如果,這些英雄永遠地走了,走在了黎明前夕。
在犧牲的300多名先烈中,還有6名並未成年甚至是兒童的烈士。有13歲的小英雄浦小路,有8歲的楊拯貴,有剛剛三歲的王小華和一歲的王幼華以及僅僅九個月大的蘇菲婭。
這些孩子本來可以迎接新中國陽光,在光明和希望的新中國中快樂成長,但他們的年紀永遠的定格在了幾歲。
監獄裡面還有的許多革命者都被關押了幾年甚至是十幾年,在這樣漫長而又殘酷的歲月裡,他們從沒有向反動統治者低頭,他們始終艱信新中國會在共產黨的帶領下成功建立。
獄中的那面五星紅旗,是他們根據自己的想象製作出來的。
他們像保護生命一樣保護著那面紅旗,也許他們最大的願望便是有朝一日可以在天安門前觀看五星紅旗的升起,也許他們至死也渴望撫摸一下真正的五星紅旗。
如今的中國,沒有戰爭,沒有飢餓,沒有壓迫。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也是許多人嚮往的時代。
我們現在的美好生活,是先輩們用熱血為我們澆灌的。他們在那個黑暗的年代摸索前行,以生命為代價給革命播種。
他們為之奮鬥的新中國,卻沒有等來他們的回家。
如今我們歲月靜好,只是因為有人替我們負重前行。他們為我們扛起了歷史的重擔,讓我們可以擁有幸福快樂的生活。
這些革命者雖然早已犧牲,但他們的精神卻永遠不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