廈門五緣灣大橋風光。五緣灣大橋由五座大橋組成,五圓恰好與“五緣”諧音,故而取名五緣橋。黃嶸 攝
廈門四面環海,因有成群的白鷺棲息,故別稱“鷺島”。島上有文獻記載的歷史,可溯至唐朝,但廈門的建城史則要晚至明代。明洪武二十七年(1394年),為抵禦倭寇侵犯,建成廈門城,意為“華廈之門”(廈通夏)。清乾隆《鷺江志》總論裡說:“鷺島者,泉東南島也,以其為泉之門戶,故曰門也”。從歷史上看,築城起即為海防禦敵人之門,後又為鄭成功“通洋裕國”之門,再後成為進出口、華僑進出之門,如今亦是開放之門。
重教興學:朱子授業地,陳嘉庚故里
南宋紹興二十三年(1153年),泉州府同安縣(今屬廈門市同安區)迎來了一位叫朱熹的年輕人。這位年輕人的到來對後世影響深遠。
朱熹生活的時期,國家佛教、道教盛行,儒家式微,世人過度沉湎於佛老的“清淨無為”,難免喪失鬥志。朱熹意識到“妄佛求仙之世風,凋敝民氣,耗散國力,有礙國家中興”,於是重新求知,拜師李侗,承襲了程顥、程頤二程理學,並逐漸構建起自己的理學思想體系,最終形成影響後世的程朱理學。
在同安縣任主簿的四年裡,朱熹完成了“逃禪歸儒”的思想轉變。他為官勤政,愛民親民,在這裡,朱熹深切體會到為官應該“務實”,而非不作為。
朱熹歸自同安,主要進行教育和著述活動。他在同安兼管縣學,即科舉制度童試錄取後的生員讀書之學校。朱熹看到了縣學應付科舉的弊端,他認為,教育的目的是讓學生明白“義理”的終極要義,把握“聖賢之餘旨”,探究“學問之本原”,而不是為了追求功名利祿。為了踐行自己的辦學主旨,朱熹聘請“議論純正”“操履堅愨”的學者到縣學中任教,還親自給縣學的生員上課。朱熹重教興學,傳道育人,他修孔廟、建書院,擴收學生、增加藏書,在他的辛勤教育下,研究義理的人逐漸多了起來,造就出了一批可用之才。
800年後,一位吹著廈門海風長大的企業家,同樣意識到文風開化對一個地方的重要性,於是幾乎將其畢生所得全數用來興辦教育。漂洋過海的僑批,自1913年開始飛向他的家鄉集美后,興教辦學就逐步輻射到廈門和華人聚集的海外,再也沒有停下來。
他就是著名愛國華僑陳嘉庚。陳嘉庚一生資助或創辦的學校有118所,他在1919年捐助興辦廈門大學時,公開認捐金額是當年個人資產總額的兩倍。創辦之初的廈門大學,被國民政府稱為“基金充足、成績甚佳,各種裝置,亦極完善,方之他處,有過無不及”。
陳嘉庚先生傾資辦學一擲千金,自己卻非常節儉。走進陳嘉庚故居,裡邊擺放著他當年用過的寫字桌、靠背椅、蚊帳、鞋帽、手杖,以及一個用缺了手柄的倒扣舊茶杯做的燭臺……所有物件極其簡陋樸素。身兼全國政協副主席、全國人大常委、全國僑聯主席等要職的陳嘉庚,人民政府給他每個月的工資是500多元,而他規定自己的伙食費為每月15元,節省下來的每一分錢都作為建校費用。他說:“人生在世,不要只為了個人的生活打算,而要為國家民族奮鬥。”
捐資助學的背後,熱愛祖國、報效祖國是貫穿陳嘉庚一生的一條主線。陳嘉庚興辦實業,不是為了堆金積玉,也不是為了沽名釣譽,而是真心為了報效桑梓、富強祖國。他說:“立志一生,所獲財利,概辦教育,為社會服務,雖屢遭困難,未嘗一日忘懷。”即使在最艱苦的抗戰時期,資產不復如前,陳嘉庚為了抗日籌賑,仍然“常月捐,至戰事終止,每月國幣貳仟元”,而那時,他所經營的企業已經收盤,自己每月花費不足2元錢。
陳嘉庚曾說:“啟迪民智,有助於革命,有助於救國,其理甚明。教育是千秋萬代的事業,是提高國民文化水平的根本措施,不管什麼時候都需要。”這個道理,放到今天仍是一樣。
剛柔並濟:鄭成功“情結”,林巧稚的夢想
登上鼓浪嶼,沿著海岸線一路向南,舉目望去,能看到覆鼎巖上的鄭成功雕像挺拔剛勁、高高矗立。
在廈門,幾乎人人都有“鄭成功情結”,這是百姓對他表達推崇和敬仰的一種樸素方式。鄭成功39歲的短暫人生裡,有十多年時間留給了廈門。他以廈門為口岸大力發展海上貿易,使那段時期的廈門成為閩南最主要的港市聚落。
作為一名家喻戶曉的民族英雄,鄭成功被廣為傳頌的,還是他收復臺灣的壯舉。
明朝末年,荷蘭殖民者侵佔臺灣後,在那裡建立了殖民統治。目睹荷蘭殖民者在臺灣的暴行,鄭成功內心如焚,當即命令各港口以及有關的地區,不準去臺灣貿易,使荷蘭殖民者陷於被封鎖的困境。面對荷蘭軍隊的近代武器裝備及部分將領的畏難情緒,鄭成功堅決表示“臺灣非吾親征不可”,親自率領三萬多將士抗衡對壘9個多月,臺灣最終迴歸祖國懷抱。
通往鼓浪嶼日光巖的路上,至今還能見到一個石砌的寨門,那是鄭成功當年建造的屯兵營寨。寨門右邊平坦的巨石上刻著“閩海雄風”四個大字,鄭成功曾在那操練水師,他站在水操臺上沐著天風海濤,沉著揮舞著令旗指揮操練,心中湧動的,是氣吞萬里如虎的豪情。
如果說,陽剛血性是這座小島的風骨,那麼柔情雅緻則是這座小島的底色。
徜徉在鼓浪嶼上,不時能聽到若有若無的鋼琴聲。這個面積不足2平方公里、人口不足2萬人的小島,似乎自帶浪漫屬性。島上有100多個音樂世家,產生了許多音樂家。著名鋼琴家殷承宗、許斐平,中國第一位女聲樂家、指揮家周淑安等,都是從鼓浪嶼走出來的。這個小島擁有鋼琴密度居全國之冠,被稱為“鋼琴之島”。
1901年,被譽為“萬嬰之母”的林巧稚就出生在這座小島。
琴音和濤聲滋養著她細膩博愛的靈魂。1940年,在被美國方面聘請為“自然科學榮譽委員會”委員後,林巧稚毫不猶豫地選擇回國,她說:“我是一箇中國人,一箇中國的大夫,我不能離開災難深重的祖國,不能離開需要救治的中國病人。”
作家冰心曾說林巧稚是一團火焰,一塊磁石,從來不想到自己,把所有的技術和感情,都貢獻傾注給了她周圍一切的人。的確如此,林巧稚對病人的關懷,不止在技術高超,更在於設身處地。她用對親人的方式對待她的病人——直接用耳朵貼在病人的肚子上,為病人擦擦汗水,掖掖被角,使用聽診器時一定要把聽診器焐熱了才放到病人身上。
在林巧稚的醫務生涯中,拯救過的婦女不計其數,親手接生過的嬰兒更是有五萬多個,許多父母給孩子起名為“念林”“懷林”“敬林”,以表達對她的敬愛和紀念。1949年,林巧稚收到了新中國開國大典的觀禮邀請函,她卻選擇留在醫院,因為她一刻也不想離開心心念唸的病人:“如果讓我繼續生存在這個世界上,那麼我存在的場所便是在醫院病房,我存在的價值便是治病救人。”
林巧稚去世後,骨灰按照她的遺願撒在鼓浪嶼的大海上。她說:“我是鼓浪嶼的女兒,我常常在夢中回到故鄉的大海邊,那海面真遼闊,那海水真藍,真美……”
愛國尚廉:蘇頌“處事必公”,池浴德“無負天地”
廈門同安東溪西畔的孔廟,當年既是祭祀孔子的場所,也是周圍學子求學的課堂。朱熹在此任主簿時,曾增建經史閣、教思堂、蘇公祠、志道齋。
蘇公祠供奉著的是宋代科學家、政治家蘇頌。蘇頌歷經五朝,處事精審、正派直道。他一生為官,從地方官一直到宰相,始終兩袖清風。據《宋史·蘇頌傳》記載,蘇頌任尚書、宰相時已然是中央大員,卻“贍給常苦不足”。為了節約,他常常裁下碎紙片寫字,“未嘗妄費寸紙,每剪碎紙為籤頭,稍大者抄故事”。蘇頌不僅身體力行,還在家規中訓示子孫“處事必公”“為官必廉”,教育子孫“道德為先,文華次之”“國家取士,行實為先”。
蘇頌博學多識,以實幹事,於經史九流、百家之說,及演算法、地誌、山經、本草、訓詁、律呂等學無所不通。他領導製造了世界上最古老的天文鐘“水運儀象臺”,對科學技術,特別是醫藥學和天文學等方面作出了突出貢獻。
公元1101年,夏至過後一日,蘇頌坦然地走完了他人生的旅程。宋徽宗下詔輟朝二日,並派中吏臨喪致哀。當弔唁的官員趕到蘇頌的相第時,不禁目瞪口呆:堂堂的大宋宰相府,卻是一所“僅蔽風雨”的簡陋住宅。來弔唁者“見其服用儉素,皆嘆息而去。”朱熹贊曰:“存小心與宋千古,識大義惟公一人。”
明代同安縣嘉禾裡(今廈門本島),一株土生土長的無花果樹枝葉繁茂。有一位著名清官池浴德就是這株“無花果”。
池浴德,明朝嘉靖四十三年(1564年)舉人,翌年考中進士,歷任浙江遂昌縣令、南京吏部考功主事等職,所到之處以秉公行事、勤政清廉著稱。雖所任職務被視為“肥缺”,他卻從不苟取一文、以權謀私。
池母欣慰地說:“諺稱縣令為銀樹開花,吾子一樹,乃無花果也。”
其實池浴德出任縣令前,父親池楊曾擔心他自小耽於詩書,不諳世事,難以管理一縣之事。池浴德答道:“盡某心力,依古道行之。”父親大笑:“善哉!子勉之!”後來,池浴德這樣告誡自己的子孫:“讀書豈盡取科第?時時照管此念頭,無負天地祖宗,便為天地肖子。”
在廈門雲頂巖上至今可見池浴德的一首七律和詩的題刻,詩中有“數莖菊綻香初遠,百仞風高石亦寒”,正如他詠歎的香菊一般。他的清廉故事也綻放於歷史長河裡,馥郁至今。
同樣被紀念的,還有新民鎮溪林村的明代中晚期監察御史林一柱。林一柱年近五十才被授官湖廣道監察御史,他履職後,多次上疏,一一陳述賣官鬻爵、虛報士兵編制獲取餉銀而造成官場、軍隊名存實亡的弊端,為冤死的忠臣平反,明辨是非功過而賞罰分明。其座右銘“慎詔獄、恤民窮、容言官”,對當今為政者仍具有警醒意義。
林一柱辭世後,不僅當地百姓自發供奉,在隔海相望的臺灣,同籍林姓同胞也在供奉。如今,村民們將其故居進行修復並作為宗祠,同時將其後裔保留的身著明代官服的林一柱畫像修復如新,存放在故居內供人瞻仰。
春秋代序,千年已往。廈門面海而生、清風激盪,島內東北端的五緣灣大橋巍巍矗立,見證著廈門的人文脈絡。五緣灣大橋由五座大橋組成,分別為日緣橋、月緣橋、天緣橋、地緣橋、人緣橋,這五個橋的名字分別對應了不同的寓意,如月緣橋,寓意“海上升明月”;天緣橋,寓意“天涯共此時”;人緣橋,寓意“千里共嬋娟”……五個緣寄託著中華兒女企盼團圓的美好願望。(作者:蔡怡琳 蘇允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