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的滴答聲
婁義華
終於找到一個去鳳凰的理由,一個清脆而婉約的滴答聲相約,令我神往。
愛好旅遊,去過不少風景名勝,到過不少國度的我,一些景點已不能激發我的腳步邁動。去得多,看得多,感覺不少風景區大同小異,已無興致前往。不少人時常在耳邊絮叨鳳凰有多美,但我害怕去了以後,看到很多雷同的東西,讓自己黯然神傷。
多少次,朋友相邀去鳳凰,我婉拒。我獨自呢喃:等我找到一個非去不可的理由時再去!
那份美好。去後,結果一落千丈。有些名不見經傳的地方,去了,卻給你留下難以忘懷的感受。
鳳凰!留在我心中很多美好。我不想因為親歷後而破壞這些美好。著名作家沈從文筆下的翠翠留給我許多難以忘懷的美好便是其一。每天在沱江上擺渡,深情地等候著二佬回來,多麼悽美、純真的愛情故事,令我感動。翠翠為了自己的愛情,衝破重重現實的束縛與枷鎖,以母親作為鏡子,無論現實有多麼殘酷,民俗有多麼重要,可她依然深愛著一個人。
翠翠情竇初開,純真、乖巧、心緒朦朧、讓人產生憐愛之特性。翠翠有著清澈如水的性情,天真善良、善解人意、溫婉多情。翠翠身上凝聚著這一種優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於人性的生命形式的特定內涵。保守著人的勤勞、樸素、善良、熱情。這是一種人的自然交往,愛情、婚姻及兩性關係具有較充分的自由,青年男女愛得真摯、熱烈、活潑,躍動著原始的生命活力,洋溢著自然之趣。
前往鳳凰,我好想把翠翠的摸樣定格成一種現實中的大眾。漫步石板街頭,圓圓的臉龐,小巧玲瓏的身板,長長的辮子,銀鈴般的笑聲不時從身邊飄過,身上伴隨著滴滴答答的響鈴聲,難道他們中間有翠翠?我站在沱江邊大喊一聲:“翠翠!”喊聲隨著江水不斷蜿蜒漂流,不少女子都順著喊聲敲擊的方向集中望向我。瞬間,我的臉緋紅,不知所措,為何有這麼多翠翠?停留在我心目中的翠翠只有一個,她在哪裡?她應該在這裡,在人群中,與滴答聲相伴。她的聲響是我鍾情的那一種,清脆、婉約、靈動,百聽不厭。
滿腹思緒,繼續穿梭在沱江的每個角落。不時從身邊飄過陣陣滴答聲,都讓我止不住地瞧上幾眼,真的害怕錯過翠翠。沱江就像婉約的水粉畫,春霧如煙,柳絲低垂,微風輕拂,軟軟的,揉揉的,令人心醉。江水清透,可以看見海藻張牙舞爪,肆無忌憚,無拘無束。魚兒歡快遊動,鵝卵石靜靜地躺在水底,張大眼睛清澈地觀看岸上的遊客。
突然,幾個在沱江邊玩耍的小孩子吸引了我。無暇顧及周圍傳出的強勁搖滾音樂,混雜的KTV聲音,啤酒瓶觥籌交錯聲的影響,而自顧自地玩耍著自己的遊戲。打水漂、同伴之間相互澆水,不時撫摸沱江上自然形成的小瀑布,在淺灘上捉小魚小蝦。尤其是那小瀑布,他們很鍾情於用手去阻止水流以後留下的不同的滴答聲。
他們的娛樂,年代有些久遠,與我兒時的差不多。我在想,那中間是不是有個小孩子就叫黃永玉,他以前也貪玩,不愛讀書,卻鍾情於家鄉的如畫山水,一心只畫畫,別的成績很差。黃永玉曾說:“只可惜,當年我一心想畫畫,功課不好。說起來人家都不相信,初中三年,唸到二年級,留了五次級。唯一收穫的,是同班同學多,一兩百位。”要是黃老學習成績很好,是不是會少一位國畫大師呢?伴隨沱江的滴答聲,我百思不得其解,是鳳凰的山水刺激了他,讓他立志要當一位畫家,還是與生俱來,一方山水養一方人,從小沉浸在世外桃源裡,聚集了靈感。我反覆詢問沱江的滴答聲,可它總是不回答。黃老是不是二佬?就是翠翠要等的人?從鳳凰畫到了京城,我的猜測越來越多。
白天,石板路穿插在沱江兩岸鱗次櫛比的房屋間,帶領我不斷與沱江相伴而行。順江而居,與水相伴,這是人類的生存居住法則。現代文明與遠古的淳樸依然清晰可見,輪廓分明。懸腳於沱江中的吊腳樓,斑駁的滄桑靜靜地述說著那些風霜雪雨的故事。在那些黑漆漆的木屋中,不時混雜著鋼筋水泥,不時傳出時下流行的音樂。吊腳樓下,一滴滴霧水漫不經心地滴下,發出有規則的滴答聲,水滴石穿,那些窟窿眼在見證著這裡的歷史變遷。好像他們在與那些流行的時尚音樂PK著,原始的音響不知疲倦地重複著同一個頻率的音樂,當那些人造的音響睡去時,它們才是鳳凰最為悅耳的樂章。
夜晚,沱江上倒映著兩岸的景色,星光點點,看上去猶如路邊一位皺紋滿布的老漢正在暮色中吧嗒吧嗒吮吸著長長的旱菸杆,那菸頭忽明忽暗。雜亂的燈光中依然清晰可見青瓦黑木房久遠的身影。夜色中,石板路上滴答聲相伴的“翠翠”越來越多,究竟哪一位才是在沱江上搖漿歸來的翠翠呢?或許她正往家趕,洗去一天的疲乏,梳妝打扮一番,與期待已久終於歸來的二佬上街去浪漫一回。或許沈從文筆下的翠翠只停留在他的腦海,亦或就是那個令我們久久在心中感到悽美的一個真實而久遠的故事。
翌日,我還在江畔的睡夢中,聽到了沱江兩岸傳來的《滴答》聲,我揉揉惺忪的睡眼,以為這地方還有放高音喇叭的習慣。漸漸傳來的此起彼伏的旋律,排除了我的判斷。難道他們知道一個人來尋覓滴答聲了,於是不約而同放起了這首歌。舒緩的旋律,簡單的吉他伴奏,憂鬱的哼唱,顯得有些慵懶與感傷。我從床上彈起,不經意地嚷道:“是翠翠!是翠翠!她在船上彈唱,遙遙無期的等待,不知心中的二佬何時是個歸期。”
《滴答》聲溢滿沱江,我振臂高呼,翠翠!你的二佬回來了。多少寂寞,多少淚水,多少搖弋,多少時光,多情的人總會等到哪個心愛的人的。我的感傷油然而生,我感覺自己像二佬,回來了,卻不知誰才是等我的翠翠,眼眶中憑添幾許淚光,我奔向那個渡船的渡口,那裡早已架上了橋,穿梭的人們有誰能知道這裡有一個悽婉的愛情故事。
“先生!送你一張《滴答》的光碟,希望你回去後,想聽的時候,就聽聽吧,你等的翠翠或許能聽到歌聲就會出現的。”一位滴答聲相伴的女子留下光碟,留給我一個遠去的背影,我靜靜地矗立著,被這一切驚呆了。正要開口呼喚她停下時,她已消失在霧靄中。
鳳凰的滴答聲,隨時期盼著二佬的歸期。鳳凰的滴答聲喚回了二佬,卻不知誰是翠翠!
作者簡介:婁義華:男,漢族,1972年5月出生,中共黨員,美國加州大學博士後。貴州省餘慶縣人。高階經濟師,中國十大策劃專家。中國管理科學研究院客座教授。中國先鋒作家出版社黨委書記兼社長、中國新報社長、《貴州文學》雜誌副總編。著有《看法》《玩味》《國學經典選粹》《張國榮飛往天堂》《特別關注》《穿越火線》等著作。
榮獲:浩然文學獎、孔子文學獎,湖南省先進工作者,全國好新聞獎等獎項。
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微型小說學會會員、湖南省作家協會會員,廣州市青年作家協會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