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也都爬下了路堤。這時,從支路那邊突然“嗖”的一槍向我們打來,幸好那顆子彈沒打中我們,打進了路堤的泥壁裡。“退回去。”我趕緊喊道。我往路堤上爬,這時候腳卻在泥土裡滑了幾下,茂密的矮樹叢裡又接連打出兩槍,而艾莫這時正跨過鐵,被槍打中後,他的身子一晃,腳下一絆,臉朝下跌倒了。我門迅速把他拖到另一邊的路堤上,翻轉他的身子。“他的頭應該在上面。”我說。皮安尼又把他的頭轉到上面去。他就那麼躺在路堤邊的泥地上面,雙腳朝下,不斷地吐出鮮血。我們三人都在雨中,蹲在他的身邊。他的脖子下中了一槍,子彈斜著向上,從右眼下面穿了出來。我正設法把這兩個窟窿堵住的時候,他死了。皮安尼放下了他的頭,拿了塊急救紗布擦乾淨了他的臉。
“那幫渾蛋。”他罵道。
“他們肯定不是德國兵,”我說,“在那邊不可能有德國兵。”“是義大利人。”皮安尼說。這個名詞被他當作一個表性形容間。博內羅此時一聲不吭地坐在艾莫的身旁,可並不看著他。艾莫的軍帽已經滾到了路堤的下面,皮安尼撿起來遮住了艾莫的臉。他又拿出他的水壺:“喝酒嗎?”皮安尼把水壺遞給博內羅。“不喝。”博內羅轉身對我說,“如果我們還繼續在鐵軌上走的話,我們可能還會隨時碰到這樣的危險。”
“不,”我說,“他們開槍,是因為看見我們要穿過田野。”博內羅搖了搖頭。“艾莫已經死了,”他說,“第二個會輪到誰呢,中尉?我們現在該往哪裡走?”
(海明威《永別了,武器》第三十章)
202109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