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溪口木排連連
這小鎮坐落在一條溪水匯入沅江口的尖嘴上。小鎮和溪對面的村子,江對岸的村子形成三足鼎立之勢。溪口停靠一塊塊木排,一條條小船,唯一的大木船突兀地靠在岸邊。
沒橋,三個村子唯一的交工具是船。這條大渡船天天按時接送兩岸三地的百姓過河過溪,臨時有事,通訊靠喊。喊破嗓子,揮舞衣服什麼的。對面有人見了,通知船老大。船老大嘀嘀咕咕地拿起篙子,撐開船,搖著擼。船緩緩駛向對岸,江面寧靜,藍天白雲,等船人得耐住性子。船老大是萬萬得罪不起的。
這大船是生產隊的,按年上繳規定收入給隊上。私人的小船方便自家出行,收工了早晚下河撈魚用。客人多沒處睡,家人吵架了沒處去,抱床被子船上睡一夜。私人的船是不準收費接送人或送物,家裡的親戚有事要用船例外,管控很嚴。山上的人家,河邊沒船的苦於交通不便多少年,今年最終實現了願望,兩溪之上架上大橋,距那時的生活已是四五十年了。
一塊塊木排的岸邊堆放著一堆堆木頭,穿過堆堆木頭拾階而上到了木材交料站。木頭是公家的,由交料站管理。木排是用竹篾把長木頭的兩頭一根根連著捆紮起來,扎木排,放木排是這個村最主要的經濟來源。
村民在一塊塊木排上面走著如履平地,洗衣的,淘米的,洗菜的,有隨帶挑桶水回去的。狗跟著主人下河戲水歡快地回了。夏天溪口更熱鬧了,少不了游泳的大人和孩子,熱得吐舌的狗衝下溪水,融入其中。
一天裡最重要的時刻是遇上送木材的和準備放木排下常德。這時排古佬會神氣十足地趕走木排上的人,嚴肅緊張地工作起來。
周邊村子和深山老林的木材用車運來,也有扎個小木排順溪水而下的,都彙總在這個交料站。一有這活兒,村子裡的能人吆喝一聲,男人們熟門熟路地下木頭,是堆放在岸邊,是紮成排聽交料站管事的。交料站的工作人員負責丈量木材的立方米,在每根木頭上作好記號,再登記註冊,以便查詢。
接上級通知,木排下常德,排古佬們會日夜顛倒地在河邊工作。又有一筆不菲的收入。家屬興奮裡有擔心,每一次放排都是一次挑戰,這就需要有經驗的排古佬帶隊。會挑好天氣出行,風平浪靜,一聲起囉,竹篙一起撐出,木排緩緩離開溪口,氣勢壯觀地流向沅江。沅江寬闊,排古佬站在木排兩邊,一起邊喊號子邊搖擼。歡快的勞動號子飄蕩在江上,一塊塊木排順風順水下常德。
鎮上的人圍著這事話題了,猜測木排到哪了。清浪灘安全過了嗎。幾天後,說是那裡人傳來話,排過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有排打在清浪灘,意思是木排卡在清浪灘的礁石上。交料站會靈活處理的,請當地人上排幫忙把排弄出礁石。麻煩大的,木材公司會派輪船拖排。
最輕鬆的掙錢是幾塊排由總公司派來的輪船拖著向沅江上流行去,排古佬坐排上一路賞風景,時間長,生活枯燥,懷念起排過清浪灘的刺激,速度快。這慢活一般人也輪不到,由面大的村民和交料站自己的工人完成。
不濟的遇上異常天氣,風高浪險。下常德偶有排撞上礁石,排爛了,木頭亂陣飄走,人掉入湍急的沅江,沒被木頭打傷算是萬幸。真的是險象環生。這種情況,放排的人是要有損失的,拿不上工資,還會陪上時間。性命,排古佬真沒想過會不會陪上,沒這精鋼鑽,別攬這瓷器活。這本事,讓周邊十里八鄉的男人敬幾分,送來木頭只能讓河邊佬下,這是規矩。河邦憑本事吃飯。
這沅江小鎮匯聚三鄉財富,富甲一方,嫁出去的女兒們都懶孃家不走。孃家人也心疼女兒們,到哪鄉里去,山上去吃什麼喲。鎮上人口數量大,中心完小建在小鎮。
小鎮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