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有人特地下毒,誰能想象嬰兒奶粉里居然還會含有砒霜?
在上個世紀50年代,日本就發生一起震驚世界的“毒奶粉”事件。當時日本知名的乳業巨頭森永,就是在加工嬰兒奶粉的過程裡摻入了砒霜。
我們先來看看事情的經過……
1955年,一位代號為k的日本記者仍沉浸在初為人父的喜悅中。工作之餘,他會推掉了不必要的瑣事,專心陪在八個月大的女兒身邊。
由於妻子的乳汁不足,他就買了當時日本最好的森永奶粉給孩子喝。可不幸的是,女兒在他的細心呵護下還是生病了。
她開始反覆出現吐奶、腹瀉、嘔吐等類似感冒的症狀。起初,他和妻子只是簡單地認為連續酷暑的天氣導致。於是,他們帶著孩子前往門診,開了相應的藥物。
吃完藥後,女兒的症狀似乎也不見得好轉。她仍時常徹夜哭泣,哭聲令他和妻子心如刀割。
在這期間,他們從未懷疑過奶粉有問題,依然按時給孩子喂著奶粉。直到有一天,他給女兒停喂森永奶粉後,卻發現女兒很快就恢復了精神。這才使他開始起疑心,並前往家不遠處的醫院向醫生諮詢。
一來到兒科門口,他就遇到了許多抱著嬰兒來看病的家長們。他們一邊使勁哄著懷裡哭鬧的孩子,一邊焦慮地排著隊等待。
詢問後才發現,這些孩子都突然出現了跟女兒類似的症狀。只不過,有些病情嚴重的還會全身發黑,看起來像中毒一樣。無獨有偶,他在與家長們的閒聊中發現:這些患病的嬰兒無不外乎都是非母乳餵養的嬰兒,而餵養的都是森永奶粉。
震驚之餘,身為記者的他開始深入走訪調查,卻得到了令父母難以接受的結果。導致這些嬰兒得病的罪魁禍首,正是他們最為信任的,市場熱銷的森永奶粉。又有哪位父母能想到自己擠破頭,買回的奶粉裡竟混入劇毒物質:砒霜。
針對這起事件,一篇題為《人工餵養嬰兒奇病,岡山三人死亡》於1955年8月24日登上日本各大媒體頭條,引起了社會一片譁然。
原來在那個年代,日本還沒有用來冷藏保鮮的罐車。奶粉通常是以新鮮牛奶或羊奶為原料製作而成的。
當牧場採集到的牛奶在前往加工廠時,往往會發生凝固。這會使牛奶變得難溶於水,導致其無法制成奶粉。因此,森永會在運輸加工時使用磷酸鈉作為乳質穩定劑。這種能防止凝固、提高溶解度的磷酸鈉一般分為食用和工業用兩種。
為了節省成本,森永在德島的加工廠選用的是價格便宜的工業品種。工業上用的磷酸鈉主要來自於提煉鋁礦石後的工業廢棄物。若是提煉的質量不夠時,透過脫色和再結晶等加工後就會產生含砷化合物。其中就包括了三氧化二砷,即我們電視上常拿來毒死人的砒霜。
在臨床上,砒霜中毒又分為急性砒霜中毒和慢性砒霜中毒。這當中,急性砒霜中毒會在口服後10分鐘至1.5小時就出現中毒症狀。而慢性砒霜中毒起初只是會使黏膜受刺激,引起鼻咽部乾燥、鼻炎等不易察覺的症狀。這也是為什麼“砒霜娃娃”看起來像感冒中暑一樣。
但伴隨著毒性的發作,它會引起結膜炎、齒齦炎、口腔炎和結腸炎等。同時,還可能會發生中毒性肝炎,骨髓造血,四肢麻木、感覺減退等周圍神經損害表現。
而這些摻雜了有毒物質的磷酸鈉最後賣給了森永德島的加工廠。未經過任何檢測,工作人員就將其投入到森永奶粉的加工中。之後,父母將這些毒奶粉買回家,致使自己的孩子砒霜中毒。
更可怕的是,在事件未公開時,就已有22名喝了毒奶粉的嬰兒夭折身亡。事發後的一年內受害致死的嬰兒就達到了130名,累積受害人數高達1萬多人。
10年前席捲我國的三聚氰胺事件,導致4名嬰兒死亡已經夠令人悲痛了。而這次日本毒奶粉事件直接導致130名嬰兒死亡,造成了13426名嬰兒中毒。
與三鹿很快就被定罪不同,森永企業事發後卻在不斷推卸責任。就算給這些“砒霜娃娃”帶來了諸多後遺症,它也還是一度被判為無罪。
直到艱難抗爭14年後,受害家長們才終於等來了遲到的正義…
然而,面對一大堆受害的嬰兒,森永一開始卻並不打算認錯。他們對外聲稱,奶粉裡有砒霜全是原材料供應商日本輕金屬公司的錯。
原材料製造商則在一旁喊冤,稱自己對森永的做法並不知情。隔行如隔山,誰又知道工業上用的磷酸鈉會被用於食品工業。正當他們互相扯皮條、推卸責任時,森永很快就被另一件事情打臉了。
為了清洗蒸汽列車鍋爐,日本國鐵管理局也訂購了同一公司生產的磷酸鈉用作洗滌劑。只是與森永不同的是,清洗前工作人員先對磷酸鈉進行了化學檢查。結果發現裡面含有大量的砷,便立刻向該公司提出退貨。
可見,森永確實疏忽檢查,沒有將質量不合格的原料拒之門外。很自然地,人們也就不會放棄追究森永將人命視為兒戲的責任。
為了趕快息事寧人,森永想直接透過慰問金來與受害家長做個了斷。它同意給住院嬰兒家庭慰問費1萬日元(約600元人民幣),其他患者家庭3千日元(約180元人民幣),並收回涉事的奶粉。
然而,正是這種草草了事的態度,引起受害家長們更大的不滿。比起慰問金,家長們更在乎的是,史無前例的砒霜奶粉中毒事件究竟會不會給孩子留下後遺症?
事件發生之後,受害者家長們成立了“森永奶粉受害者同盟全國協會”,岡崎哲夫被推舉為負責人,他的女兒百合子也是此次事件的受害者。
“森永奶粉受害者同盟全國協會”就賠償和善後問題同森永公司展開談判。他們要求,森永公司負擔治療住院以及定期檢查的費用;對後遺症進行補償;一次性付清死亡嬰兒家庭250萬日元,重症家庭100萬日元,中等症狀70萬日元,輕症30萬日元賠款。
為了調節矛盾,日本政府厚生省挑選了幾位專家,成立了一個貌似持公允立場的第三方調查組織“西澤委員會”和負責賠償問題的“五人委員會”,它們的經費是由日本乳製品協會支付的。
經過“調查”,“西澤委員會”的專家們一致表示,此次中毒事件不必擔心後遺症的影響,現在還在治療的患者與砒霜無關,是其他疾病導致的。
而“五人委員會”拿出的賠償方案,還不及“森永奶粉受害者同盟全國協會”方案的零頭:所有死亡者一律賠償25萬日元,生存者一律賠償1萬日元,這份政府明顯袒護森永公司的賠償意見書,遭到了“森永奶粉受害者同盟全國協會”的抗議與抵制。
但即使“森永奶粉受害者同盟全國協會”以及各個受到利益侵害的消費者一再掀起輿論巨浪,他們的權益也無法得到進一步保障。
森永事件暫告段落,但層出不窮的公害事件讓廣大消費者感到不滿,看到這樣的社會現狀,僅剩4名成員的“森永奶粉受害者同盟會”繼續展開對“森永毒奶粉”受害兒童的追蹤調查。繼續為受害兒童奔走。也許誰都想不到,這將是一場長達10餘年的艱難歷程......
1956年1月,在“森永奶粉受害者同盟全國協會”再三要求下,森永公司同意再次給受害嬰兒體檢,但要求必須到其指定的醫院,否則費用概不負責。
而在森永公司指定的醫院,大部分接受體檢的受害兒童父母,都收到了“完全康復”的體檢結果證明。受害者家長們跑到岡山縣衛生部門前靜坐,給日本各大媒體寫投訴書,但這些舉動都毫無效果。
受害者家長們再憤怒不滿,對森永的抵制也毫無進展。當時正處在日本戰敗後的恢復期,普通民眾都自求溫飽,無暇顧及他人。隨著維權活動參與家長逐年減少,日本媒體也選擇保持沉默,不再刊登家長們的投訴書,公眾對毒奶粉事件的關注逐漸走低。
由於對愈演愈烈的食品安全問題擔憂,日本岡山縣首先成立了“岡山藥害對策協會”,以救援在食品安全事件中的受害者。
岡崎哲夫等幾位家長馬上找上門來。在他們的推動下,岡山縣對35名森永奶粉的受害兒童進行了身體檢查。結果顯示,這些受害兒童都留有不同程度的後遺症。
隨即,大阪大學的丸山教授開始追蹤調查,1968年,他發表了著名的“丸山報告”,證實了毒奶與後遺症之間的關係,引起了軒然大波。
日本戰後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抵制活動“抵制森永運動”就此開展了,與此同時,日本各地的受害者也開始紛紛向當地的法院起訴,將森永公司和當時的日本政府告上法庭。
直到1973年,日本的終審法庭終於判決森永有罪,並需支付鉅額賠償,給予所有受害者終身照顧。
這次判決後,森永每年都要支付超過10億日元(約6000多萬人民幣)的賠償金額,森永50多年來一直揹著沉重的十字架,照料曾經的受害者。
同年,日本頒佈了第一部《消費者保護基本法》,這意味著日本開始將重心從發展主義轉移到對消費者的保護上。曾經的森永公司佔據日本乳制業首位,在“毒奶粉事件”之後,聲譽一落千丈,至今也未能迴歸到曾經的鼎盛狀態。
END
民以食為天,食以安為先,食品安全問題與每個人都脫不了干係,或許我們所缺的,並不是家長的關心、憤怒的曝光以及輿論的壓力,最為缺少的可能是類似森永所受的強有力、零容忍的“懲罰性手段”,以及更為細緻完善的法律保障!
現在看來,森永又或者是三鹿,都算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但對尚存記憶的無辜百姓而言,這將是永遠無法彌補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