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陳琪
瓷器創作是瓷器和繪畫的融合、陶瓷工藝和書畫藝術的完美結合,賦予瓷器藝術以光芒。歷史上最早可見馬家窯陶器、半坡彩陶紋樣,又有唐三彩、磁州窯繪畫等;我們現在見到的瓷器繪畫主要是元青花,明清瓷器繪畫更為普遍,到了晚清民國時期景德鎮“珠山八友”的出現,成為瓷器和繪畫一個轉折時期,也是瓷畫合體的高峰代表時期。
瓷器生產發展到現在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革,延用上千年的柴窯被氣窯所替代;傳統的手工技藝、手工作坊被流水線的技術工業化製作所代替;原本技藝傳承、師傅教徒弟的傳統技藝被多元的藝術形式所衝擊,這也使現代瓷器藝術豐富多彩、空前發展。
氣窯燒製技術的興起使得千年柴窯退出歷史舞臺,讓城市燒製瓷器變為現實,如今城市裡的藝術家、陶藝愛好者在家門口就可以創作瓷器,特別是上海,近20多年引進了一大批景德鎮窯工開辦氣窯燒製的作坊,原來在宣紙上、油畫布上、木板上作畫的藝術家開始了瓷器創作,追求繪畫藝術在瓷器上結合和嘗試。
近幾年,瓷器創作也成為我藝術創作的重要的組成部分,從原先的畫瓷、玩瓷,帶點跟風、趕時髦,到現在的真正介入,真實地喜愛而執著地追求。我更喜歡去景德鎮,御窯遺址、御窯博物館、景德鎮陶瓷博物館、陶溪川現代陶瓷商街都深深吸引著我,給予我以創作的靈感,一件陶瓷精品的產生有著陶藝工人付出辛勤努力、有著千年的傳承與創新,它是泥與火碰撞的藝術。
藝術創作與瓷器創作也需要語言轉換。從平面走向立體的書畫,會碰到不同形狀、器型、大小、方圓、高矮,那麼如何在構圖上形成從任何角度觀看都是一幅比較完整的畫面,是我在畫瓷時一直在思索的問題。構圖經營疏密的整體氣息要相通,自己的繪畫藝術語言要轉化為瓷器語言,在瓷器創作中非常重要。有一次我在景德鎮盧窯創作,一位老瓷器家評價我的作品有“瓷感”,那也是我第一次聽說“瓷感”這個詞。近幾年我也遇見過多次中國畫家或油畫家來到景德鎮畫瓷,僅僅使用畫國畫、油畫的表現語言,畫了一大堆,精品甚少,大多數成為一般的市場貨,甚至很多成為廢品,讓人十分惋惜。
瓷器創作語言的轉化,我認為首先是對釉色、青花料的理解並熟練運用。宣紙上的濃淡、枯溼豐富敏感,特別是中國水墨畫,一筆下去墨分五色,用筆要求力透紙背入木三分,但在瓷器上顏色變化不要超過兩個層次,層次多了就顯示不出來,我國傳統的青花瓷,基本上是一個層次,以平面連續紋樣為主,用平面結構的構圖形式來佈局空間,使瓷器形式美、結構變化多,空間感也就多姿多彩。瓷器創作的用筆也不一樣,特別是寫書法,青花料厚薄掌握很重要,厚了會滯留毛筆,線條呆滯,太淡太薄,燒製出來就單薄了,甚至化為烏有。
瓷器創作的吸引力在於未知。創作的過程要經高溫燒製才能成為藝術品,青花、釉裡紅最為神奇,畫上去的是灰色泥料,透過高溫窯變形成千變萬化的色彩。掌握好瓷器創作要了解其工藝特徵,創作的過程始終不要忘記要把自己的藝術語言和瓷器工藝相結合。我的創作《慄》,源於家鄉的山野板栗,孩提時看到板栗外殼滿長著刺,不敢徒手去觸碰,去年夏天為家鄉創作《浦江兩岸盡朝暉》,到山上寫生時又見板栗熟時的情景,感覺既熟悉又陌生,當時隨手摺了幾枝插於案頭寫生,後來我在創作這件瓷器時用自己的花鳥畫語言,以線條平面構成方法,畫面中所有葉子用同一厚度的青花料,每一片基本上一筆完成,保持青花的整體和滋潤的程度,栗子外殼的刺用尖的刻刀刻出白線。栗子入瓷器在傳統繪畫中幾乎沒有前人技藝可以借鑑,全靠自己從生活中提取素材,結果燒製後,葉子髮色厚重滋潤,構圖空間感和器形結合適度,達到了預期青花髮色的藝術效果。
瓷器的燒製有偶然性,只能是交給窯火和燒窯師父的技藝了。我認為青花瓷創作可知可控的程度在50%,但釉裡紅可知可控的程度更難,景德鎮長期做瓷的師傅也是一生難得幾件好的釉裡紅。而我對釉裡紅創作情有獨鍾,從第一次嘗試就對它產生濃厚的興趣,透過反覆多次的創作燒製實踐,創作出一些釉裡紅作品。創作釉裡紅和青花相比尤其難以把握,創作中求粗不求細、求大概不求深入、求簡潔不求繁複。作品《紅寥》《荷香暢晨風》,構圖採用360度通景方法,用大寫意的表現形式,用筆更簡單,作品出窯璀璨奪目,窯變釉裡紅紅色上呈現出斑駁的翡翠綠,這種變幻莫測的效果用任何顏色都表現不出來,這也許是瓷器藝術的魅力所在。說來也奇怪,我對釉裡紅有一種獨特的感覺,青花瓷創作有50 %的可知可控,釉裡紅的瓷器創作,我則有70 %的可知度,創作過程中我能感知燒製後釉裡紅的窯變藝術效果。
瓷器創作單憑藝術積累還遠遠不夠,還要發揮好瓷器的工藝特徵,發揮好藝術家自身藝術語言。我國瓷器藝術博大精深,在新的歷史時期,一大批藝術家投入陶瓷創作,這無疑對我國瓷器藝術的拓展會起到前所未有的積極作用,為中國陶器藝術開創一個嶄新的紀元。(陳琪)
來源: 中國藝術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