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和順
倫明《辛亥以來藏書紀事詩》詠袁克文:“一時俊物走權家,容易歸他又叛他。開卷赫然皇二子,世間何時不曇花。”他稱寒雲所藏,“項城敗後,隨即星散大半,為李贊侯、潘明訓所有。諸書冊首,皆鈐有皇二子印章”。
袁克文本不造成父親稱帝,曾作過一首詩,其中有“絕憐高處多風雨,莫到瓊樓最上層”句,語含勸諭之義。當然,他的勸諭與孫文、蔡鍔乃至梁啟超等人反袁不同,畢竟父子情深。袁世凱登基前,克文懇請依清制授為皇二子,並自刻一枚“皇二子印”,以免長兄袁克定猜忌。果然,袁克定見皇二子印而笑曰:“無大志也,焉用忌。”
袁克文弟子俞逸芬(原名俞逸,齋名照紅樓)著有《寒雲小事》,稱寒雲“集藏時間,大約宋籍與古泉同時,而金貨與郵票亦不相先後,考其日記可知也。所藏宋本幾二百種,因自署‘皕宋書藏’,百城坐擁,殆駕黃蕘圃‘百宋一廛’而上之。”俞逸芬藏有寒雲舊藏宋史彌寧《友林乙稿》印本,及袁克文手寫《宋本廿八種提要》。《友林乙稿》序跋以外鈐印特多,其中包括“皇二子印”。
從《寒雲日記——收古籍善本摘抄1915—1918》(王子霖摘抄)看,袁克文刻意蒐藏始於1915年(乙卯),是年日記名為“乙卯日記”,次年為丙辰年,日記題為“洪憲日記”,與“皇二子印”相映成趣,表明內心已認同“父皇”。袁世凱1915年12月12日登基,次日在中南海舉行百官朝賀會。1916年元旦改元洪憲,改中華民國為中華帝國,由於反對聲浪太大,並未舉行正式大典。
寒雲“洪憲元年”元旦日記,記新得宋抄本《景祐乾象新書》殘帙,十分詳盡。該書存卷五、六、十二、十三、十六—十八,凡7卷199葉,蝶裝五冊。硬黃紙,界烏絲欄,版心高尺許,字大如錢。半葉八行,行十九至二十一字不等。書中有鄧文原印,鄧文原世稱巴西先生,宋末元初人。此書曾見於《曝書雜記》。又有常熟張芙川(蓉鏡)藏書印甚夥,其時尚有12卷。
《景祐乾象新書》系宋楊惟德等奉命彙纂,成稿於景祐元年,內容有關天文占驗,採摭撰集歷代諸家天文佔書和春秋至五代以來諸史而成。寒雲最後寫道:“明季以後,錢、毛、季、徐諸書家皆未登著錄,世人以為亡佚久矣。清內府藏書後歸圖書館者,有明抄三十卷,亦未獲見,今此北宋監中原稿忽流轉入都市,餘雖以重值得之,而竊幸海內鴻寶之不我棄也,他人笑為迂,予方驚喜玩摹之不暇耳。”這段話頗值得玩味。
同年2月11日,袁克文“得宋抄《乾象新書》第十九卷,即前所得之缺者”。14日,“得《乾象新書》第二十七、二十八兩卷,亦前所缺,惟末葉銜名為審庫官臣徐欽麟書,與前異耳。有陳思澤題字,陳孚恩借書柬帖。”
袁克文還刻過“與身俱存亡”印章,鈐蓋最心愛書籍。但說到底,他只視收藏為消遣,所以藏書熱情僅持續數年。洪憲鬧劇終結後,袁克文寓居上海,生計日窘,常質押書籍古物為生。
審讀:孫世建